沒有人不喜歡小師妹。
回到主力部隊之後,朱溫越發確定了這一點。
朱溫剛把蘭素亭帶回來的時候,段紅煙調笑了他一兩句金屋藏嬌之後,就對蘭素亭相當親切,經常捏著蘭素亭的小手問“妹妹有什麼缺的東西”“我師弟有沒有欺負你”之類的話。
不過段紅煙見到田珺之後,不知為何有一點敵意,說田珺實在不像什麼“青龍”,還給田珺起了個“四腳蛇”的綽號,惹得田珺相當暴躁,想找段紅煙打一架。
朱溫當然必須馬上阻止,因為段紅煙可不喜歡近戰,要是打起來難免離魂症發作,而“段青玉”這個人格並不受控製,據說做出過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而後某天朱溫就看見這倆女人跟從小玩到大一樣親熱地挽著手臂走在一起。
田珺頭上戴著一頂嶄新的頭盔,如同朱溫用來裝茶末子的瓷瓶一般鋥光瓦亮。
上麵有一對琉璃般的角,在日色下泛著彩虹似的光芒。
段紅煙曾經跟朱溫講過,古代波斯人會戴牛角盔,看來這頂頭盔就是把牛角換成了龍角,隻是不知道那龍角用什麼材質做的。
“小龍女嘛,沒龍角怎麼行?我專門雇名匠給珺姊姊打的,我還掄了幾錘子。”段紅煙得意地對朱溫眨了眨眼睛,轉向田珺:“喜不喜歡?”
田珺當然是喜歡極了。
以至於她每次和朱溫拌嘴的時候,直接用頭盔上那對龍角頂朱溫。
龍角很硬,頂到身上非常痛。
朱溫當然知道,小師妹對所有人都很溫柔。
她之所以有刁蠻的一麵,是因為如果一點不刁蠻,溫柔就不會那麼醒目。
但這也是她可怕的地方。
朱溫可以肯定,段紅煙這事乾得相當蓄意,目的就是為了捉弄他。
又一天,朱溫巡視軍營時,隱隱聽到田珺的帳篷內傳來哭泣聲。
朱溫營內沒有家眷,女子隻有蘭素亭和田珺兩位,所以田珺當然住著單人的帳幕。
那個比男人還豪氣的笨蛋美人,竟然會一個人自己哭?
朱溫心中暗叫不好,這事要是讓小師妹段紅煙知道了,又會質疑自己欺負田珺。明明這些日子,是自己被田珺用那對角頂得夠嗆。
他掏出小刀,無聲無息地在帳幕上劃了一個小孔,目光從中注進去。
田珺一張俏臉上淚痕斑駁,低聲抽泣不已。她的手上攥著什麼東西,似乎是一個香囊。
莫非是她母親的?朱溫心中疑惑,因為田珺明明說過自己父母都健在,她隻是不想回家而已。
魏博田家即便衰微了,但以田珺的身手,在魏博牙兵裡邊謀個好職位也不難,她為什麼要出來做傭兵?
朱溫決定還是親自問問。
麵對田珺這樣率直沒心眼的性子,把事情搞清楚比藏著掖著好。
他直接轉到帳幕門口,然後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田珺迅速發現了不速之客,猛地捂住沾滿眼淚的臉,惱怒地叫道:“你這個登徒子在做什麼?是不是又想對姑奶奶動什麼壞主意?”
“你一定從來不讀書,登徒子是被宋玉冤枉的。而我也是被你冤枉的。”朱溫平靜道。
“你上次還揩我油來著!”田珺不忿地叫道:“要不是看在那錠金子份上,我就告訴你師妹了。”
即使田珺是個笨蛋,顯然也發現了師妹是唯一能治朱溫的女孩子;而從她沒有和段紅煙說來看,還算有分寸。
“因為你當時樣子實在很撩人,我不小心犯了男人常犯的錯。我不是說了,如有再犯,你可以在我臉上抓幾道血印子。”
朱溫一本正經的樣子,誠懇的目光,讓田珺不由不知道再說什麼。
即使田珺不願意承認,對方確實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美少年,這樣認真的樣子,比起平時的散漫,還要更加好看。
而且朱溫麵對綽影那樣的絕色,都能熟視無睹,恍若老僧入定。
想到這裡,她的怒氣陡然消了一些。
“那你突然闖進我帳篷裡,又有何貴乾?”無論如何,朱溫看到她流了滿臉淚的樣子,仍舊讓田珺十分尷尬不自在。
朱溫想起了之前在泰山時,田珺醉後和他的一番對話。
“你說不會看上我,那你到底喜歡哪種男人?我就問問。”
田珺眼裡泛著星星:“外冷內熱,峻拔好像一座冰山,最好常穿一襲修身的黑衣裳。明明有時候想要對彆人好,但外人隻能看到他用壞點子來算計彆人。”
“難怪你說我和你標準的差距是不夠冷。找到這樣一個男人,你就嫁給他嗎?”
“不會,我打算陪他睡覺,然後嫁給彆人。”因為已經醉了,田珺說得全無羞澀:“我會和他一起拚搏一輩子,等做出一番很大的事業後,我再反叛他,到時候,要麼我滅了他滿門,要麼他滅了我滿門。”
“那麼,我給你一個主意,你的孩子最好也都是他的。這樣如果你輸了,他屠滅的也是自己的後代。你可以安排一個家將,在事情塵埃落定後一兩個月告訴他真相。”
田珺臉上帶著酒紅,豔麗地笑著:“真是個好主意,就這麼定了!”
即便出了這麼惡劣的主意,朱溫還是有些奇怪,她為什麼對愛情與人生有這樣的規劃。
這實在不是一般的十九歲女孩子該有的想法。
他覺得今天就能找到答案。
“這個香囊,是你自己的嗎?”
田珺低下頭,略略躊躇:“聽我講個故事好嗎。”
她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聲調突然變得相當認真。
朱溫同樣認真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