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縣裡不可能不知道,但隻要有人辦事,縣官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孫瑞是不是替人頂班的,趙安也吃不透,跟在其後麵在縣衙到處轉。
“我們戶房和吏房、禮部都在大堂東邊,西邊的是兵房、刑房、工房,大門口那邊是承發房,百姓要是到衙門辦事、告狀先得在承發房掛號,走,我帶你去兵房逛逛...”
彆看孫瑞瞧著吊兒郎當,做事還是過得去的,領著趙安在各房一通瞎逛,順帶著把各房職能給介紹了下。
其實不用孫瑞介紹,趙安也知道六房都是乾什麼的。
說白了,地方的六房就是朝廷中央六部的縮小版,戶房管錢,吏房管人,禮房則負責籌辦科考、祭祀活動,主要對接單位是縣教諭負責的儒學,相當於後世的教育局。
兵房一聽名字就知道肯定是負責兵的,不過不是正規的綠營兵,而是本地的鄉勇,說民兵更準確些。
兵房也有個直接對接單位,那就是同稅課司並列的巡檢司,這個巡檢司不僅有捕盜職責,還有緝私的功能。
類似武裝衙役。
刑房那邊就更不用說了,負責協助縣令審案的機構,其也有一個對接單位,那就是縣裡的牢房。
工房職責就簡單許多,凡和工程有關的都歸它管,同時還負責將每年從百姓那裡征收的散碎銀子重新鑄造為銀錠。
一圈下來,和趙安自個的了解基本吻合。
彆說,孫瑞這個嘻皮笑臉的家夥在各房還很吃的開,甭管走到哪都有人跟他打招呼,叫的不是其名字,而是“孫老四”。
有人問趙安是誰,待知趙安是從稅課司借調到戶房幫忙的,禮貌的點點頭以示招呼,不禮貌的連正眼都不瞧趙安一下。
趙安始終麵帶微笑,絲毫不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孫瑞朝他笑了笑,一拍其肩膀:“彆管他們,走,我帶你去李捕頭那耍一圈。”
不等趙安開口就拉著其直奔位於衙門西北角的班房。
班房是衙門三班人員上班的地方,所謂“三班”指的是縣令升堂時站在大堂兩側喊“威武”的衙役,以及負責抓捕犯人的捕快,承擔日常巡邏、牢房看守、縣衙護衛的壯班。
甘泉縣的三班人員加一起有三百多人,是除了巡檢司以外縣令能夠調動的唯一武裝力量。
遇到緊急突發事件,也往往是三班人員第一個到達現場處置。
因此,三班的負責班頭在衙門裡的地位很高,比縣令聘請的師爺低一些,卻比六房的管事要高。
人員多,三班需要的公房自然也多,占去的屋子大概占了縣衙用房的三分之一。
孫瑞沒帶趙安去逛大堂,更沒有帶他去大堂後麵縣令的居住區域,原因趙安自然明白。
原以為孫瑞是帶自己到班房串串門,熟悉一下,以後工作上有什麼往來就能直接過來,未想孫瑞竟是把趙安帶到其中一間屋子,然後直接跟裡麵正在賭錢的幾個捕快耍起錢來,看的趙安實在無語。
玩了幾把,孫瑞才想到趙安在邊上看著,扭過頭嘻皮笑臉問趙安要不要玩幾把。
“我不會,你們玩吧。”
趙安搖了搖頭,因屋裡烏煙瘴氣便借口去茅房出來轉轉。
孫瑞和那幾個捕快賭的正高興,自是懶的管趙安。
出來後,趙安先是在相鄰的幾間值房隨意瞅了瞅,屋子裡都有人在做事,見趙安個生麵孔出現還有人特意問他乾什麼的。
趙安忙老實說了,得知是戶房孫老四領過來的,那些捕快衙役便也沒有理會趙安。
四下逛了一圈,趙安便去茅房小解了下,爾後向著孫瑞他們賭錢的屋子摸去,途經一拐彎處迎麵走來幾個胸間繡有勇字補服的的差役,有說有笑的打趙安身邊過去。
這也沒什麼稀奇的,然而那幾個人過去後,趙安臉上依舊震驚著。
因為他發現那幾個差役當中有兩人手裡拿的是煙槍。
不是抽旱煙的煙槍,而是抽鴉片的煙槍。
鴉片戰爭的曆史趙安再熟悉不過,然那是乾隆孫子道光年間的事,故一直以為英國人向中國大規模傾銷鴉片也是嘉慶、道光年間的事,未想現在這鴉片就已經在中國出現,且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一個縣級衙門之中。
心中自是吃驚不已。
其不知道的是,鴉片現在早已在中國泛濫成災,乾隆十三年鴉片出口僅占英國向中國出口貨物的八分之一,如今卻占到了二分之一還多。
乾隆四十五年,因吸食鴉片者的數量太多,乾隆不得不重申雍正年間禁止吸食鴉片的禁令,下旨嚴禁煙具輸入和販賣。
但與乾隆晚年的許多其它禁令一樣,這道禁鴉片吸食的禁令也成了一紙空文。
不僅民間吸食鴉片成災,軍隊和衙門吸食人員數量也多的可怕,趙安之前在稅課司沒見到抽鴉片的,那是因為稅課司的大使丁正隆是個禁煙派。
沒在揚州城中看到煙館,也是因為都隱藏在“地下”緣故。
鴉片的危害趙安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現在什麼也做不了,隻能輕歎一聲微微搖頭後去找孫瑞。
孫瑞剛好也在找他,可能是剛才贏了錢這家夥心情特彆好,說等下了值請趙安和房裡其他幾個要好的同僚喝酒。
結果下值後這家夥好像忘記此事,屁股一拍直接回家了。
趙安這邊下午也沒被安排什麼事,就是被管事張慶亭安排抄了些要發給各鄉的告示。
內容是關於今年夏稅征收的。
這告示抄的趙安有點吃力,不是認不得字,而是習慣了簡體字的他突然改寫繁體字,跟初次打算盤一樣非常吃力。
好在前世上學時也練過幾年毛筆字,因此字寫的還算可以,起碼贏得了戶房管事張慶亭的認可。
這位張管事還有些可惜的說了句:“人如其字,小趙啊,你這字寫的不錯,怎麼當初不在科舉上多用用心考個秀才的,有了生員功名,衙門這碗飯你才能吃的長久啊。”
趙安能說什麼,陪著憨憨一笑。
家窮,又沒有賢妻可以獻藝,隻能自食其力,爭取弄個函授本科,把鐵飯碗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