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身為獵戶的張光和李廣走在前麵,迎著星光,踩在雪地裡,吱呀作響。
看著徐長風一路上沉默寡言,張光以為是起得太早,還沒醒過神來,故意慢下腳步,介紹道。
“長風啊,這鹿可是大補之物,等到打來一隻,到時候把那兩對鹿茸拿來泡一壇子酒給你裝上,再壞的身子骨,那也是能調養回來的。”
“嘿,這東西確實是大補之物。”徐長風微笑點頭道。
鹿在前世被稱為百寶囊,此世更是被譽作天祿。
徐長風曾經傷重,被人送過一壇鹿茸酒,當天晚上喝完他就頂著風雪,掛著水瓶,在在醫院操場外頭跑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他的鼻子都還冒著血,足見此物的珍貴。
“哈哈哈,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張光看著徐長風臉色沒什麼變化,知道自己又攀談失敗了,隻好尬然一笑,繼續趕路。
前麵探路的李彪聽得兩人沉默下來,趕緊接上話茬兒道,“小哥兒,就這麼說吧,俺們來這邊真要能打上一頭鹿,那可就發達嘞,你想想,鹿茸擱在縣城裡頭的藥鋪子明麵上開價十八貫,全張鹿皮十貫,鹿心血五貫,整副鹿角十五貫,鹿鞭二十貫,按現在一貫錢能買兩石精米,小哥兒你就可以曉得這東西得有多值價。”
聽到這話,忍不住錯愕了一下,他雖然家裡湊不出半貫錢來,可是也曉得物價和得錢不易。
看到徐長卿的臉上終於有些變動,身邊的張光曉得他是對錢感興趣,於是接著道。
“但是俺們鎮窯送上血淋淋的過去,那藥鋪小兒得給俺們翻上一番不說,還得好酒好肉地求爺爺告奶奶的伺候,不然俺們一個不高興,就給送到另外一家藥鋪子裡頭去,嘿!”
“嘶,我還真沒想過這麼值價。”
徐長卿的眼睛裡放光,腳下好似生了風一樣地朝著山林裡趕去,看得李彪二人相視一笑,總算找到個能讓這孩子解悶的話題,也不算他們頂著大寒天的早上這般殷勤早起入山。
參星西斜。
當走進室韋山脈外圍不久,迷霧裹著鬆針的苦味,靠著月色的反光,雪地上一串蹄印深淺不一地顯現在他們眼簾中。
李彪老練地將手指頭插入蹄坑比劃,“這裡頭有的印子深得能養魚,有些印子卻是淺得藏不住個果兒,看來公鹿擱著搞自家娘們呢。”
“嗯,我再看看呢。”張光按著徐長風蹲下,刨開蹄印子邊上的那些冰碴,露出下麵掛著白霜的糞球,捏了一下,喜道,“這玩意兒芯兒是軟乎的,頂多過去半炷香,咱們快準備一下,估計就是在咱們前兩天去過的那條薄冰河邊上待著的。”
“嗯,那咱現在就開始換一下。”
李彪說著,將身上的羊皮襖子脫下反過來穿,另外一邊張光從懷裡掏出一塊凝好的麅子油,死勁地在他臉上塗抹,邊向站在身側的徐長風解釋道,“臉上抹油,能蓋住人身上的騷汗氣,那畜生的鼻子靈,稍微逆風三裡路,就能被她逃遠了。”
很快,三人換好,李彪又將分發細竹管,讓徐長風自己含在嘴裡放氣。
一切準備好後,徐長風他們又前行了不到幾裡路,原本黑黝黝的密林,忽然就豁然開朗,顯現出一片寬闊的地帶。
不遠處,一條結著薄冰的溪流邊上,一群鹿正在邊上看著領頭的公鹿舔著冰麵,絲毫不知道,在密林和這片草地的交界線上,三縷細長的白霧正在緩緩地朝著它們靠近,直到停在兩顆粗壯的大樹後麵。
徐長風靠著張光,和他各自在大樹左右探頭,李彪則是趴臥在雪地裡。
三人目光死死地盯著溪邊,直到發現鹿群並無異樣後,這才緩緩開始彎弓搭箭。
他們現在都需要靜待時機。
因為鹿的五感實在太過聰敏,而且還異常耐痛,若是有一箭射的歪了,沒中死處,鹿群就會在幾個呼吸裡逃入迷霧之中,再難尋覓蹤跡。
而這也是對上天對他們耐心的一個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