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廿五,小年。
日暮。
村子最北邊的屋子,隔著村子的聚落而成的屋舍足有五裡地。
本是馬上就要到了守林人年紀的那個徐家小子兩個月前進了林子被狼群撕碎了。
老人們都說,這是犯了山君的忌諱。
為的,就是懲罰他居然妄自動了那張家丘八家裡頭那個後生的命數。
想想連李醇楓那位老大夫都下過結論,說是那張家小子活不過二十。
嘿,沒成想,現在不僅是過了二十的生辰,還又重新成為了那個年少時村裡孩童們記憶中那副生龍活虎的模樣。
不止如此,本來老死不相往來的李老三和張老四和好了不說,李老三的兒子李忠還成了張展鵬的跟屁蟲。
兩人每次狩獵歸來,有些新鮮玩意兒都要先去趟徐家。
今日也是如此。
張展鵬扛著一隻麅子從林子裡出來,身後是長得一臉憨相的李忠,身子粗壯,嗓門兒洪亮。
“展鵬哥,你說俺要不要給小小和小五倆人弄兩件皮襖子啊?總穿著俺們過去的那些舊襖子啊?”
李忠說話習慣摸著光溜溜的後腦勺,隨後他這個時候戴著羊皮帽子,但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
“說的有道理,但是現下就快到年關了,林子裡頭的積雪太深,咱們最好還是再等等,今年我娘給我織了件新襖子,正好給小五,你那件就給小小,彆說有沒有意見,敢有意見,我他娘現在就剁了你!”
張展鵬揮起手來,假意裝作要切李忠脖子的模樣。
李忠此時也不孬,梗著脖子道。
“鵬哥,你說嘛呢?!小小小五是你弟弟妹妹,就不是俺的啦?俺要是真的給你說個三五六七的,那徐小哥兒也是俺爹的救命恩人,要是活著的話,再怎麼也得是認個乾爹的!”
說到這裡,張展鵬忍俊不禁,補了一句,“那我豈不是成了你叔?哈哈哈。”
“哎哎哎,俺還是嫩爹嘞!”
李忠笑罵著還了一嘴,望著近在眼前的村落,滿眼感慨,繼續說道。
“而且,你也彆說比較,你看看俺娘,從小就把我送那老趙頭家裡的私塾去,結果呢?
小時候俺倆不是一起給人先生家的水壺撒尿,就是去扒拉人家的臘肉,回到家裡頭告了狀,俺倆還得假裝不認識,各自吃頓鞭子炒肉那才作罷。
可你看看小五小小他們,你瞅瞅,他倆在俺家裡頭,真的是當小祖宗來慣著的,一會兒含著怕化了,一會兒捧著怕疼了,你說說,要是換俺以前有這條件……”
張展鵬聽到這裡無語了,揮手打斷他,“可彆了,你有那條件,能騎你爺爺墳頭上撒尿。”
“切,又不是沒有尿……”
李忠說著,此時已經到了徐家門口,發現房門虛掩著,灶房裡頭開始冒著濃煙,頓時一愣,看向一側的張展鵬。
“老趙那個小老頭兒咋的今個兒下學這麼早?”
“是啊,按理說那小老頭兒不讓人背完經書要義都得讓人領著才能回來的。”
張展鵬兩人推門而入,灶房就在側邊,一進院子,就能看得清楚裡頭的模樣。
此時徐小五踩著凳子在大鍋裡頭搗騰糊糊的黏粥,灶孔處,還有個徐小小,滿臉鍋灰地燒著火。
“小小,今天團年,待會兒等他們來了,你不要將那事兒告訴他們,不然會惹來麻煩。”
徐小五叮囑著,將鍋底的鍋巴給翻騰上來,聞著糊苦的味道,略微扇著味兒嘗了一口,皺著眉頭。
“可是,二鍋,他們好凶的,還說等到今天過了,就要來找上門,我怕你有危險。”
徐小小的聲音有些軟糯糯的,此時被煙熏得有些睜不開眼,小手揉著眼睛。
“不怕,不怕,過了今天,二哥就送你去村長爺爺家裡,他前兩天進山了,過兩天就回來了。”
“那二鍋你呢?”
“我?我還要在這裡守著大哥回來,等到他回來了,就和他一起來接你回家,怎麼樣?”
“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