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破,天邊猶似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幾縷薄霧纏繞著古樸的村落,給這寧靜的早晨添上了一抹神秘。鐵鎖井旁,天邊第一縷陽光尚未完全驅散夜色,卻已引得村民們紛紛而來,井然有序地排起了長龍,似乎連這沉睡的大地也被即將汲取的甘甜井水喚醒,充滿了期待。
陳平安,一個身材瘦削卻眼神堅定的少年,肩上挑著一對略顯陳舊的木桶,穩穩地站在隊伍的最末端。他的目光越過前麵熙熙攘攘的人群,靜靜地凝視著前方那口傳說中的鐵鎖井,眼神中既有對日常瑣碎的淡然,又藏著對未知生活的淡淡憧憬。晨光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臉龐,為他平添了幾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穩。
井台上,那架古老的軲轆在眾人的操作下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宛如一首古老而悠長的歌謠,回響在這片被歲月磨礪的土地上。水桶隨著軲轆的轉動緩緩升起,又猛然落下,激起一連串晶瑩剔透的水花,它們在晨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點點微光,仿佛是大地母親贈予早起人們的珍貴珍珠,既清涼又充滿希望。
陳平安低頭,目光落在自己肩上的木桶上,桶底還依稀可見昨日勞作留下的泥漬,那是生活最真實的印記。他輕輕歎了口氣,隨即蹲下身子,用已經略顯磨損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木桶。
沒過多久,終於輪到了陳平安挑水。
忽然,一陣香風掠過。
稚圭拎著隻小巧的描金水桶,徑直插到陳平安前。
她今日穿了件鵝黃襦裙,發間簪著朵新摘的杏花,眉眼間帶著幾分倨傲。
“哎喲,這是哪家的小姐,這麼不懂規矩?”
一個駝背老嫗陰陽怪氣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刺耳。
此人名叫馬蘭花,人稱馬婆婆,她佝僂著背,手裡攥著個破舊的竹籃,渾濁的眼睛裡閃著精光。
馬婆婆皮笑肉不笑地繼續陰陽怪氣,實在難聽的很。
陳平安聽得頭皮發麻,趕緊上前幫稚圭打了一桶水,低聲道:“你先回去吧。”
稚圭卻紋絲不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馬婆婆見她不接招,愈發惱火,轉而將矛頭指向陳平安。
“還有這沒出息的賤泥胚,害死了自己的爹娘,怎麼還有臉活在世上,是不是知道自己注定沒本事娶媳婦,就天天舔著臉勾搭彆人家的婢女,要不怎麼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狗男女!”
陳平安眉頭微皺,正要放下水桶,卻見稚圭已大步走向馬婆婆。
少女抬手就是一記耳光,清脆響亮,打得馬婆婆原地轉了一圈,險些跌倒。
“老不死的東西,忍你很久了!”稚圭聲音清冷,眸中寒光閃爍。
馬婆婆剛要還手,卻被身邊兩個婦人“好心”攙住,動彈不得。
稚圭毫不留情,又是一巴掌甩過去。
老嫗嚇得臉色發白,竟忘了還嘴。稚圭冷哼一聲,轉身離去。陳平安趕緊提起她的水桶,跟在她身後。
井台旁,馬婆婆這才回過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乾嚎:“挨千刀的小賤婢,要遭天譴啊……我的命好苦啊,老天爺不長眼,怎麼不劈個雷下來,砸死這個小浪蹄子啊……”
泥瓶巷的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隨著雷聲的滾動,整條街道仿佛都顫抖了一下。
灰蒙蒙的天空壓得人喘不過氣,雲層厚重得像是被一張巨大的被褥鋪在了小鎮的上空。
街角那棵老槐樹,枝葉在風中搖曳,發出陣陣沙沙聲,似乎也在警告著世人。
偶爾,一陣強烈的閃電劃破長空,瞬間照亮了整個小鎮,猶如神祇的怒目。
少女臉色如常,神情淡漠,似乎並不在意四周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