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皇城之外二百步，戰馬嘶鳴，士卒列陣，重甲黑沉，旌旗高懸空中。
恍惚間，仿佛黑雲下壓，天地變色。
叮咚、噗呲。
兵甲相撞的清脆聲，交織著戰馬的聲音，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襲來。
城樓上，蘇曌從角落悄然探頭看了一眼，登時麵如白紙。
沒幾個皇帝是馬上皇帝，真正親眼見過打仗的大場麵，更彆提這位女帝。
秦九昭站在她身後，大手摁在她的後腦勺，將她往前推了一下，讓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們真的敢攻城！？他們怎麼敢的！”
“這不可能，他們是要勤王救駕，他們知道你要對我出手。”
“朕是女帝，是天下唯一一個……”
不看還則罷了，蘇曌越看越是心慌，紅唇顫抖，說話也結結巴巴，本能的抓住秦九昭的手，不斷重複：“他們怎麼敢？朕是女帝。”
秦九昭甩開她的手，冷漠道：“蘇曌，我若是想殺你，何必派人暗殺？我不如兵馬入京，讓大乾天下易主！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
“他們……”
蘇曌根本沒聽到這些，還停留在震驚中，再度探頭往下看一眼，忽的麵色一變：“楚王楚源！是他！”
“楚源？”
一聽這個名字，秦九昭往前邁步，站在垛口處往下看。
下方兵馬前方，青年男子一襲紫袍，與周圍兵馬格格不入，但衝天氣勢不容小覷，望者生畏。
楚王楚源，子承父位，年幼之時便送往邊疆曆練，當時是出了名的神童，年僅十二便可以領兵列陣。
當初北莽要的人員名單中，楚源也是其中之一，但被女帝一句‘皇子也算儲君’給懟了回去，隻讓秦九昭一人去了北莽。
如此算來，秦九昭也算是給他擋了一災。
似是察覺到眼神，楚源昂頭看向城樓角落，與秦九昭目光隔空相撞。
“秦九昭，好久不見。”
楚源聲音不大，隔空拱手抱拳。
秦九昭舉手還禮，亦是很小聲的說道：“蘇曌，楚源帶兵而來，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不敢的，隻要讓他師出無名，他就沒辦法入城。”
不等他說完，蘇曌猛地一拍手，一雙美眸圓睜，死死盯著秦九昭：“你不能殺我，你要讓他師出無名！我要給你封侯加爵，我要……”
“……”
秦九昭聞聲一陣無語，自己之前說的那些，原來蘇曌壓根兒沒聽進去。
“不，上柱國不夠，你不能隻是上柱國！”
“什麼？”
“上柱國還不夠，我要活下去，我好不容易當了女帝，我不能白白葬送這一切。”
蘇曌說著說著，語調中忽然夾雜哭腔，鬥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她顧不得擦拭，一把抓住秦九昭的手，央求道：“我知道你想報仇，你不能看著我送死，你也不能……”
許是心裡太急，她說的話語無倫次，以至於後麵的話像是大舌頭一樣，一句也聽不清楚。
秦九昭一陣沉默，細細打量蘇曌。
自己兵馬入京，她沒哭，她知道自己不會蠢到弑君。
自己百般侮辱，她沒哭，她知道多半不可能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自己也不會告知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