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龜府典籍中的記載,忘生穀誕生於上古時代,也就是說,這段時間至少需要一個紀元以上。”
蕭聰不以為意,
“我們手上有從太古到現在的大道軌跡,區區一個紀元而已,不成問題。”
歐陽尋猛地道:
“對了,死氣的事情該怎麼解決,這具屍體上的死氣,怕是不夠吧。”
蕭聰微微一笑,
“這個簡單,我來解決。”
討論暫時告一段落,蕭聰稍作調整,開始布置起法陣來。
正如歐陽尋所說,落不愁屍體上的死氣不夠,所以得提前讓這句屍體上充斥足夠的死氣,然後才能將屍體置於時空錯亂的法陣裡,在短時間內賜予他歲月的力量。
想要讓落不愁的屍體上充滿死氣,這事兒聽起來不容易,但實際上一點都不難,隻要有合適的建陣材料,對於死氣的汲取跟其他天地衍氣的汲取本質上其實是一樣的,蘊含死氣的建陣材料,蕭家家主傳襲的那隻彌芥裡沒有,但薑采君的彌芥裡有啊。
蕭聰三下五除二地將給落不愁屍體灌輸死氣的法陣修好,這座法陣其實是由修元陣褪脫而來的,所以根本就不具有什麼難度,隻是在氣息傳輸方式等一些微小方麵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動而已。
為了配合修建時空法陣的時間進度,蕭聰還特意將這座“死氣修元陣”的灌輸速度調小了些,上一次幫幽女修建法陣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一次的法陣沒上一次複雜,因為身為死物的落不愁又不用悟道,所以就省了其中兩座法陣,隻剩下一座關乎時空構建的法陣即可,於是蕭聰就提前自己給自己定了個時間——半個月。
本個月的時間說起來本就不夠長,跟何況是在忙碌中度過,就這樣渾然不覺的,法陣建成了,蕭聰看著當最後一塊時幻天燧放下的時候法陣工事漸漸隱去,嘴角不由得扯出幾分會心的弧度,可緊接著又輕輕皺眉,兀自嘟囔道:
“半個月隻是保底時間,沒想到還真的用了半個月,真是……”
歐陽尋等人跑過來,人未到聲先至,聽上去興高采烈,
“小聰,怎麼樣,好了沒有!”
星流雲更是鬼哭狼嚎,
“哦吼,是時候該見證奇跡了!”
鴻翔無情打擊,
“見證你個頭啊,現在才剛開始呢!”
蕭聰搖搖頭,感覺真拿這幾個家夥沒辦法。
彼此之間又相互侃了一陣,蕭聰將被束縛的萬無一失的落不愁屍體移到法陣裡。
又是一段漫長的等待。
當然,這段漫長的等待裡,蕭聰等人也沒閒著,因為種種跡象表明,那些由妖刀從法陣中帶出來的黑色物質貌似是一種引子,不需要完全移植,僅靠這一點兒,就能使另一名攬月境以上的屍體死而複生,唯美不足隻是個時間問題罷了,而這一點卻又能在蕭聰手上得到妥善解決,甚至是利用。
現在他們研究的,是這些魂物的保存問題,還有如何控製那些死而複生的邪物,假如這兩件事被蕭聰解決,那他將有可能得到一隻忠心耿耿且實力強大的亡靈大軍,這麼一股子力量,隨便跺跺腳,放眼整個玄真界,一流勢力以下哪個不得顫一顫。
可惜,收獲跟付出往往成正比,這注定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就像他研究憑空獲取彌芥中的東西至今還沒有半點頭緒,就像他學習蕭鳳哲的以石刻陣之法至今才觸到點皮毛。
沒事,來日方長,一切皆有可期。
上一次幽女在法陣中參悟大道順利成商荼劍之主,用了不過半年的時間,這一次遠沒有事情遠沒有那麼複雜,所以用的時間更短,但將近兩個紀元的漫長歲月在這一座法陣中濃縮成幾個月的時間,說出來也夠讓人感覺匪夷所思的。
又是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蕭聰約莫差不多了,畢竟時間僅是從上古時代開始的,於是便撤去法陣,與眾人一起迎接著期待已久的激動時刻。
法陣撤去的那一刻,死氣為生的落不愁倏然睜眼,不過,與腥魍貂不同的是,此時它的眼睛是黑色的,一看就不是正常生靈。
星流雲看著現在的落不愁有點發怵,問蕭聰道:
“這……怎麼回事兒啊,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蕭聰麵色凝重,緩緩搖了搖頭,
“感覺中,他對我們好像並沒有敵意。”
“那……”
歐陽尋在一旁打氣道:
“保持鎮靜,彆自亂陣腳!”
交談中,落不愁緩緩抬起了龍首,兩道烏光打量著眾人,看不出什麼情緒,他本想動彈一下身子,可惜被蕭聰用鐘離秋親手煉製的法器鎖困著,暫時還動彈不得。
蕭聰像是驀地想起了什麼,轉首對幽女說道:
“姐姐,還記得它的魂調嗎?”
幽女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記得。”
“把它反著彈一邊,看看會不會帶來什麼驚喜。”
歐陽尋取出古琴,在幽女之前彈琴的那座石台上放定,幽女盤膝而坐,閉目存思,未及,淙淙琴聲響起。
蕭聰等人緊緊盯著法陣中的落不愁,連伽音也是目不轉睛。
琴聲響了片刻,蕭聰連忙製止,
“彆彈了。”
在他眼神可以被明顯區分出來的,是深深的驚恐。
“怎麼了?”歐陽尋和星流雲問道。
蕭聰咽了口唾沫,眼睛睜得比平常稍微有點大,
“我們做錯了一件事,反彈魂調,貌似可以喚醒他的神智和情緒。”
星流雲不解,
“那又能如何?”
歐陽尋凝重道:
“那樣就能使它更象個人,甚至是喚醒它的前世。”
星流雲倒吸一口涼氣,
“那……現在停下還來得及嗎?”
蕭聰搖了搖頭,
“不知道。”
這時候,幽女緩緩抬頭道:
“小聰,我倒是有個想法。”
眾人將目光一齊投向盤坐在古琴旁的幽女,蕭聰道:
“姐姐請講。”
“我之所以能識出它的魂調,是因為兒時看過一本比較特殊的樂理古籍,裡麵對音律的記錄與我們常用的方式截然不同,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它的音律是有極性的,剛才我照你的意思將魂調反彈,實則不過是將音節以相反的順序羅列,按照那本樂理古籍上的記錄,並不能算是真正的反彈魂調,所以,我覺得,或許可以用相反的極性將這段魂調彈一邊,看看會不會出現其他效果。”
“可以試試。”
沉思中的歐陽尋再次蘇醒,對幽女說道:
“還可以再加一種方式,把小聰所說的反彈魂調與你所說的反彈魂調相結合。”
幽女點點頭,
“這個不成問題。”
而後再次將兩手撫在弦上,忘情地彈起來。
對於幽女所說的這種反彈魂調,重生後的落不愁反應不算很強烈,但落在蕭聰眼裡,確實興奮異常,這種方式雖然不能讓落不愁的身體與那魂物脫鉤,但的確是有很明顯的消極影響,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落不愁的精神力正在減弱,像一盞搖曳在風雨中的燈火。
蕭聰怕這反彈魂調彈得久了會對現在的落不愁產生什麼不可逆轉的影響,於是趕緊讓歐陽尋對幽女提醒道:
“換一種。”
歐陽尋吹出一聲尖銳而婉轉的口哨,不用多說,幽女已然會意,於是琴聲隻是稍稍停頓了一下,轉而便進入另一段截然不同的旋律裡。
眼前發生的一幕勾出了所有人的目光,隻見那法陣中的落不愁,眼神中重新煥出強烈烏光,隻是戾氣不再,雖然有法器鎖著,卻還是竭儘全力向幽女匍匐下去。
星流雲傻了眼,六神無主道:
“它……它在乾什麼?臣服嗎?”
歐陽尋點點頭,
“看樣子好像是。”
蕭聰卻搖搖頭,
“不是臣服,隻能算是一種催眠,抑或說是一種撫慰,遠達不到控製的程度。”
歐陽尋和星流雲搔著腦袋,
“小聰你說的這話,我聽不太懂啊。”
蕭聰進一步解釋道:
“琴聲中的靈魂力量不知是出於是什麼原因,可以使它感到享受,所以它才會做出這般姿態,琴聲停止,他照樣還是會回到老樣子。”
星流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是啊,我姐姐總不能彈一輩子啊。”
蕭聰鼻子裡舒出一口氣,目光愈加堅定起來,
“趕緊的,就差一步之遙了,大家集思廣益群裡群策,想想還有什麼辦法能夠控製它,若是能把它控製了,將來說不定就能擁有一支實力強大的亡靈軍團,采擷他們身體裡的魂物移植到其他強者的屍體上去,用同樣的方法成批複製,這樣一股子力量,足以讓我們橫掃六合八荒!”
鴻翔倒吸一口涼氣,
“這真是個……瘋狂的想法。”
星流雲邪異一笑,
“我已經忍不住開始熱血沸騰了。”
伽音靜靜看著雙眸似有烈火熊熊的蕭聰,神色難辨。
……
就這樣沉默良久,歐陽尋右手一翻,掌中憑空出現一枚雕琢精致的鵝黃美玉,造型是九子中最為喜好音樂的囚牛,紋理清晰,未留下痕跡的每一刀都恰到好處。
歐陽尋道:
“據說,這是南宮家的東西,算得是是一件至寶,隻不過幾經轉手,曾經擁有它的人都沒能參透之中的玄機,機緣巧合又到了我手上,”
說著,自嘲一笑,
“我也沒能將這裡麵的玄機殘破,不過我覺得,軒轅家跟獨孤家搞出來的東西,既然是以樂聲為引,之中說不定有南宮家的參與,畢竟在這一領域,南宮家是玄真凡界最為傑出的家族,而且,算時間,那時候他們還沒有覆滅。”
蕭聰深以為然,點頭道:
“蕭家也有說,琴通感、棋通變、書通解、畫通現,與感識最為接近的,的確是音樂,而獨孤家和軒轅家很明顯也明白這件事,既然想要把這件事儘量做到最好,也為了萬無一失,指不定真的會找南宮家,畢竟,這件事他們才是最拿手的。”
星流雲搔著腦袋訕笑道:
“可連你歐陽尋都搞不定的東西,拿給我們看,我們也不一定有轍啊。”
鴻翔不服氣道:
“你沒轍不代表彆人也沒轍,搞不定就一邊呆著涼快去,彆來搞我們的心態!”
星流雲頗沒好意地白了鴻翔一眼,卻並沒有說話。
蕭聰將玉囚牛從歐陽尋手上接過來,打量半晌,抬頭問道:
“你之前都是怎麼研究它的?”
歐陽尋神秘一笑,
“我是怎麼研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你用你的方法就對了。”
蕭聰直眉輕挑,隱隱覺得歐陽尋話裡有話,
“此話怎講?”
“蕭家跟整個玄真界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南宮家肯定也不例外,你去找一找,看看有沒有關於南宮家的記載,再用你的棋解之法試一試,連東方敬軒都搞得定的人,鼓搗這塊破玉不是易如反掌嘛!”
蕭聰嗬嗬,
“你說得到是輕巧!”
星家姐弟聞言大驚,星流雲忙問道:
“你倆見過東方敬軒!什麼時候的事!”
歐陽尋不以為然道:
“就是聖山異變我倆去龜府打探消息那一次,我不小心帶錯了路,就把小聰帶到那兒去了。”
星流雲看上去有點無語,未及,接著問道:
“怎麼一直沒聽你倆說起過。”
“茲事體大,怎能輕提。”
“那這一次怎麼又說了?”
“跟這段時間咱們的經曆比起來,這根本就不算事兒嘛。”
“你倆是在哪兒見到東方敬軒的?”幽女問道。
星流雲冷冷一笑,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被人稱為玄真界第十一禁地的幻雪森林了,我說歐陽尋你也真是可以哈,帶個路都能帶錯,還是那麼邪乎的地方,得虧是有小聰陪著,要不,哼哼……”
歐陽尋臉上不見半分赧色,
“唉,現在想想吧,我突然覺得,那一次帶錯路確實是有點身不由己,謹慎如我,那根本就不是我該犯的錯誤嘛,所以我覺得,這之中應該是有一股子神秘的力量把我們勾過去的。”
星流雲不由分說,嘲諷道:
“巧言令色,還狡辯!腿長在你自己的身上,什麼力量能把你勾過去?難不成,不是你們自己走過去的?”
歐陽尋麵不改色,振振有詞,
“話不能這麼說,神秘力量之所以被稱為是神秘力量,就是因為它神秘,神秘的事兒,有幾件事能說得清的!”
星流雲氣得繃直食指,指著歐陽尋的鼻子道:
“歐陽尋,我算是看錯你了,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油嘴滑舌的人!”
歐陽尋大臉一揚,
“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在幽女麵前抹黑我的形象,大家都是有腦子的人,彆費那個勁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蕭聰和鴻翔愣是沒憋住,連尹諾都笑出了聲,
星流雲:“你……”
歐陽尋重重咬出兩個字,
“陰險!”
幽女瞅準空擋兒,急不可耐地插言道:
“你們去一趟幻雪森林,是怎麼出來的?”
歐陽尋嘻嘻一笑,伸手指向蕭聰,
“當然是多虧了神勇無敵謀傾天下的蕭四少爺了。”
矯揉造作賤裡賤氣。
蕭聰對此自是極不感冒,淡淡道:
“論陰謀詭計,我可比不上您。”
歐陽尋佯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樣,
“哦,也對,論肚子裡的壞水,還是咱們星大少爺多一些。”
“歐陽尋,我操你大爺的!”
星流雲被氣得要跳腳,掄起拳頭便往歐陽尋那邊衝去。
歐陽尋有龜府獨門密法加持,躲得及時,星流雲連片衣角都沒能摸著,氣得咬牙切齒卻一時無可奈何。
鴻翔眼珠子轉了兩轉,狡黠道:
“歐陽尋,都說喜怒不形於色,哀怨莫讓人知,你這修為還不夠啊,平常也沒見你這麼興奮,要我說,這塊玉石裡肯定有什麼秘密,你早就想找機會讓哥哥給你解開了,對吧?”
歐陽尋麵色一滯,僵笑道:
“怎麼會,以我跟小聰的關係,哪裡需要這般拐彎抹角。”
鴻翔嘴角又向上揚了揚,
“正因為關係好,所以才要拐彎抹角嘛,你知道這塊玉石的相關,隻是不好意思直接告訴哥哥罷了。”
歐陽尋斂起笑容,扯去偽裝,頗有點氣急敗壞道:
“就你聰明,都說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我又不會害小聰,你這小孩兒怎麼這麼不諳風情呢!”
鴻翔嘟著小嘴,
“可是你這個樣子真的很容易讓人產生懷疑啊。”
“懷疑你個頭,我跟小聰那可是過命的交情!”
鴻翔小臉黑下來,
“凶什麼凶,過命的交情就不會害人了?哥哥彆幫他解,得讓他把這裡麵的事兒一五一十地給說清楚了,要不就是圖謀不軌!”
歐陽尋欲哭無淚,
“我哪兒凶了,還圖謀不軌,我……”
星流雲凶神惡煞道:
“歐陽尋,你到底藏了什麼壞水兒,快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爭取寬大處理,沒準還能留你一條小命,兄弟一場,彆怪我沒提醒你!”
蕭聰將手裡的玉石輕輕掂了兩掂,揶揄道:
“阿尋,這裡麵有什麼事兒,說說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爭取寬大處理,兄弟一場,彆怪我沒提醒你哦!”
歐陽尋如泄了氣的皮球般垂下頭去,糯糯道:
“這塊玉囚牛是歸師父給我的,讓我有機會交給你……”
“歸師父讓你交給小聰,這聽上去沒什麼不妥啊。”幽女娥眉微蹙,疑問道。
歐陽尋抬頭看了蕭聰一眼,隻一個眼神,蕭聰已經了然,心中自道:
“哦,看來這玉囚牛不是出自歸師父之手,而是老古董讓歐陽尋交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