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點頭,而蕭聰看起來卻有些猶豫,
“不會給龜府帶來什麼麻煩嗎?”
歐陽尋大大咧咧地搖搖頭,信誓旦旦道:
“不會,如果你真的原意選擇龜府作為背後倚仗,我師父自會通過某些特彆的方式讓那些秩序守護者知道這件事情,對於其他人而言,你跟龜府依舊半毛錢關係沒有,他們還會不遺餘力地追殺我們,但是那些真正能輕易斬殺我們的存在,卻會有一顆定心丸,不再對我們動手。”
“那是不是我這裡若是出什麼亂子,他們就該找龜府興師問罪了?”蕭聰一動不動地看著歐陽尋問道。
歐陽尋眼神閃爍了幾下,知道躲無可躲,於是正視著蕭聰的眼睛說道:
“沒錯,可隻要你是對的,不管你做什麼事情,龜府都會為你承擔。”
蕭聰再次陷入思索。
稍遲片刻,見蕭聰舉棋不定,歐陽尋再次開導道:
“小聰,你根本就不必有什麼顧慮,他們所維護的秩序,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觸碰到的,就算有可能觸及又能怎樣,不還有我師父嘛,他會適時提醒你的。”
蕭聰麵色沉重,搖搖頭,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
伽音嫣然一笑,
“他正在思考一個深沉而糾結的問題。”
頓了頓,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現在的你不應該去思考有關於秩序本質的問題,因為那是以你現在的能力還不能乾涉的領域,思之無益,你所能做的,就是暫時屈服在規則之下來壯大你自己,即使這個秩序再惡心,你捏著鼻子也得麵對他,因為你彆無選擇,而等到你有了足夠的能力後,你想怎麼選擇都行,這個世界從來就是這樣,隻要拳頭夠硬,說什麼都是真理。”
“我隻是怕……”蕭聰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在顧忌什麼。
“你隻是怕長期的屈服會被它同化掉,對嘛?”伽音嘴角揚的更高了一些,“每一個想要對抗秩序的人,一開始都會存有這樣的顧慮,不過話說回來,這又何嘗不是對你們這些人的考驗呢?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偉大事業的完成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相信我,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歐陽尋囁嚅良久,掙紮的小眼神在伽音和蕭聰身上來來回回,終於還是沒忍住,
“前輩,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就是了。”
“若這個秩序是合理的,那我們所有的努力豈不成了徒然的笑話?我想您也不能確定,這個秩序合理與否吧。”
伽音靜靜地看著歐陽尋,笑容凝固在臉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燭火輕顫,橘黃色的波紋蕩過在座各位臉上各不相同的表情。
半晌,蕭聰長舒了口氣,淡淡道:
“我想,這個問題可以這樣解釋,秩序的存在並不是至高無上的,假如它的存在無懼於任何挑戰,那他便沒有了該有的動態,沒有該有的動態,便意味著毀滅,而我們這些人的挑戰,是對它動態的長久激活,就算他的存在是合理的,從某種定義上來說,我們的行為是錯誤的,但從大局上來看,卻也是合理的,對抗並不一定是你死我活,說是兩種力量或多種力量在某一種動態平衡中的維係也不為過,這世間沒有多少存在是完美的,而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對抗的存在,才能使對抗中的力量在修裁中不斷地趨近於完美,這才是發展的要義。”
“可是話說回來,這個秩序是統一的嗎?秩序內部就沒有一點矛盾嗎?”星流雲突然問道。
伽音微笑道:
“你提了一個很好的問題,這個秩序內部的確不是統一的,而且有很大的矛盾,秩序是由強大的勢力建立,強大的勢力是由生靈建立,由此便還是離不開人性,人性的複雜,不用我多說,就算讓我說也說不明白,各位心裡有數就好。”
“那主要的矛盾又體現在什麼地方呢?”星流雲的態度不知不覺間恭敬了許多。
“你說呢?”
星流雲搔搔腦袋,
“我不知道。”
伽音笑著將臉轉向蕭聰,蕭聰抿唇想了片刻,才定定回答道:
“奉公與自私。”
伽音嘴角瀲灩出讚賞的弧度,
“不錯。”
星流雲皺眉苦惱道:
“不對啊,人性不本來就是自私的嗎?哪兒來什麼奉公!”不過這一次聲音有點小,也不似之前異議時那般放肆。
歐陽尋哈哈幾聲肆笑,拍著星流雲的肩膀道:
“小聰說的是奉公,又不是無私奉獻,我們都是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公道好了,自己便也能得到應有的好處,拿自己該拿的,這就叫做奉公,拿了太多本不該拿的,這就叫做自私,你說是吧。”
星流雲有氣無力地點著頭,慢吞吞道:
“歐陽少爺說的極是。”
……
夜深,眾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之後安然睡下。
蕭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時難以入眠,今晚的討論無疑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在此之前從未有人跟他說過,玄真修界竟然還有“統一的秩序”這種東西,這徹底顛覆了他對玄真界原有一盤散沙弱肉強食各自為政的認知,他將這種統一的秩序當作成一種篩選條件,本著公平而嚴厲的原則讓修士一步步地磨練自己,最終登道絕巔,以此來維持玄真修界的活力並不讓它崩潰,這個目的是通過隱秘地教化和對勢力的個體滲透來實現的,比如宣揚的那些聖賢之道、還有安插在勢力裡的情報細子甚至是專門為他們培養起來的接班人,隻不過在秩序運行的過程中被某些喜歡中飽私囊損人利己為達目不擇手段的人鑽了空子,他們以同樣的手段對玄真修士進行潛移默化的改變,由此形成過了一套矛盾而又統一的秩序套在了玄真界所有修士的身上,沒錯,所有人,即使是那些金字塔頂端的存在也不例外。
回過頭來想想,他突然覺得伽音說的話是對的,不管在彆人的誇讚中他是多麼的不凡,但於現實而言,現在的他就是這樣不值一提,一個摘星境的小修士,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何挑釁這千萬年歲月用無儘生靈的堆砌起來的秩序?還是老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些事,急不得。
所以,他想通了,等這一次回去,就暫時拜到龜府之下,該給那些人吃顆定心丸,然後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來。
如此,他終於能夠好好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