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聰說要毀了這裡,自然不是真的要毀了這裡,雖然以他現在的陣法造詣,隻要有足夠的時間,要破開這天羅地網並非難事,但他隻是想看看獨孤煥的反應。
獨孤幻演技精湛,沒露任何破綻,但年輕人心裡還是不相信,所以決定進一步試探。
躅麝降落在雪被之上,蕭聰讓二十八頭大荒異獸撤去結界,其他人也分散開來警戒左右,蕭聰又讓獨孤煥指明礦洞的具體位置,而後便取出一應建陣材料,在那裡忙活起來。
魔族行事一向狡猾而周全,如果真有魔物占據了這座礦區,那麼就算此處有天羅地網和其他玄器保護,他們依然會分派人手在礦區外充當眼線以防萬一,這是他們的優勢,但對於蕭聰來說,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漏洞魔族在年輕人身上從來就沒沾過光,此時見他到來,還不得成驚弓之鳥,趕緊屁顛屁顛地去稟告。
這是一招兒明顯的引蛇出洞,至於魔物會不會上當,那就得兩說了,可饒是如此,年輕人還是認為優勢在自己這邊,他所布置的這座法陣並不僅僅是嚇唬人而已,如果魔物能自己出來,那再好不過,如果他們猶豫不決,那也正好給了自己足夠的布陣時間,怕就怕魔物們提前留好了後路,連個照麵兒都不打就逃跑。
三個時辰過去,周圍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讓年輕人心裡忍不住泛起嘀咕來,他覺得魔物不應該這麼有耐心這並不是他看不起魔物,而是大家打過好幾次交道,對彼此的行事風格都已有所了解,魔物有耐心等他三個時辰,三十個時辰,甚至是三百、三千個時辰,但絕不會對這極速膨脹的危險無動於衷坐以待斃,如果那些家夥真的在這裡,那他們總應該做些什麼,而他和皇甫翾強大的神識早已將這片區域覆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脫他倆的感應!
可事實並非如此,他就得好好想想了,
“莫不是貓膩在礦區裡麵?我一旦用法陣發動攻擊便正中他們下懷了?”
年輕人一邊布置法陣,一邊靜靜地思考,他斜眼偷看獨孤煥,發現後者還是一點異樣都沒有,但手裡的活兒還是那樣不緊不慢地乾著他怕自己一懈怠,魔物會看出端倪。
又是四個時辰,法陣順利完工,考慮到礦區裡麵可能含有的危險,蕭聰在攻擊法陣裡麵加了延時設置,並在外麵又布置了一座防禦法陣,如此一來,就算礦區裡有能夠被法陣觸發的危險,也波及不到他們。
躅麝載著眾人再次扶搖而起,直到行出幾千裡後,就在那兒遠遠等著,直到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殺陣才被激活運轉。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片異常耀眼的白光將眼前景色照得透亮,蕭聰這次的布置也算是彆出心裁,他在防禦法陣裡布置的,其實並不是什麼殺陣,而是類似於炸藥的法陣陷阱。
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獨孤家有專門對付蕭家法陣的破陣蟲,蕭家也有專門對付獨孤家玄器的法陣,就比如年輕人今天布置的這一座,隻要受到一點破壞,便會立即爆炸開來,而即使不受到破壞,也會在兩個半刻鐘後自曝,因為外麵有一座防禦法陣罩著,大部分能量便會往下衝擊礦井,隨著能量的增多,防禦法陣也會破碎開去,結果便是眼前的景象了。
不過,這裡麵也有一個缺陷,那就是在他們離開的兩個半刻鐘內,對方有足夠的逃跑機會。
所以總的來看,蕭聰重點提防的人,還是獨孤煥,他思來想去,依舊覺得這位貴公子出現的太突然了,既然獨孤家在祁艮高原有一座重要礦區,那他們在高原邊緣處布置幾個奇異的玄器正好捕捉到了自己的蹤跡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此一來,獨孤煥的突然出現也就可以解釋了。
年輕人也知道自己跟星流雲一樣,有急公好義的毛病,因為家族之殤,一聽見有魔物的蹤跡,就按耐不住心裡的躁動,獨孤家可能已經知道這根小尾巴,便安排了這麼一出兒請君入甕。
當然,這隻是他的主觀臆測,但不管獨孤煥所言是真是假,他都不願意冒這個風險,正如當年孔熙年所講,抗擊魔族不是他蕭聰一個人的事,沒必要非得扛在自己肩上,這一次就算真有魔物,跑了就跑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耀眼白光閃過之後,洶湧暴烈的能量擊穿了防禦法陣,轟隆聲奔襲萬裡,千裡之外的畫麵變成一副水墨,不知積壓了多少歲月的凍雪直衝霄漢而後紛揚而下,其中夾雜的黑土像是隨筆勾勒的塗鴉。
眾人都在等著蕭聰下達回去一探究竟的命令,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後,卻聽見年輕人平靜如水地讓躅麝繼續前進,幽女不明其理,扭頭問歐陽尋蕭聰如此這般的原因,隻見高大青年微微冷笑,往獨孤煥那邊拋了個輕蔑的眼神,回答說,
“魔物行事那般謹慎,就這麼個貨色,能從他們手上逃脫?那礦區八成就是個圈套,正等著我們往裡鑽呢!”
幽女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卻又聽見自己弟弟大聲說道:
“歐陽尋,你說話彆說一半行嗎?難道就不能是獨孤家的苦肉計嗎?”
歐陽尋露齒一笑,
“聽你這話說的,人家獨孤公子還在這兒呢。”
“切!”星流雲嗤之以鼻,“就你有禮貌!”
驚惶無措的獨孤煥趕忙連連叩頭為自己申辯,
“各位,各位,你們可要擦亮眼睛吶!鄙人絕沒有半點加害各位的心思,而且,鄙人也是受害者啊……”
蕭聰麵帶著和煦的微笑,將獨孤煥輕輕扶起,
“獨孤公子這是作甚,星老大不過是跟您開個玩笑嘛,我們都知道,您是萬金之軀,犯不著如此作賤自己,我這麼做,確實有防備之意,但防的絕對不是您。”
獨孤煥連連點頭,
“是、是、是,蕭族長說的是,這一切都是魔物乾的,都是魔物乾的!”
“我知道,我知道,”
蕭聰輕輕拍拍獨孤煥的手,隨口問道:
“都這麼長時間了,我之前問獨孤公子的問題,您心裡可有主意了?”
獨孤煥明顯一愣,
“什麼問題?”
皇甫翾一聲輕笑,
“獨孤公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獨孤煥趕緊轉身叩首作揖,
“還望公主殿下明示!”
皇甫翾笑容依舊,
“你記不記得,哥哥之前問過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驚魂未定的獨孤煥如被醍醐灌頂,
“記得,記得,鄙人一切都挺蕭族長的安排!”
蕭聰幾聲哂笑,
“獨孤公子,您這就沒意思了,恭敬不如從命,這可是您說的啊,您現在又這樣,好像出爾反爾的人是我一樣,”
接著,話鋒一轉,
“這裡有你這麼多仇人,你還敢跟著?就不怕他們那天腦子轉不過彎兒來再把你給哢嚓嘍?”
聽到這兒,獨孤煥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哆哆嗦嗦地回道:
“怕……當然怕……”
四大王族的後人很配合地發出幾聲輕哼。
“這就是了嘛,”蕭聰終於再次露出姨母笑,“說說吧,我還是那句話,能幫的我一定幫,幫不了的你也彆怪我。”
獨孤煥想了想,咽了口唾沫鄭重回道:
“我想回獨孤家。”
“那很好啊,我可以立即派人把你送到獨孤家在玄真凡界的聯絡點,或者是聽從你們家的勢力,”
說著,向人群裡一掃,接著道:
“讓乾元宮的邊前輩護送你,不會辱沒你獨孤家公子的身份吧。”
“不會不會。”
“但咱醜話可得說到前頭哈,邊前輩若是出點什麼事,我可是要把賬算到你頭上的。”
蕭聰說這話時雖像半開玩笑,但每一個字落到獨孤煥心裡都是一塊巨石,他定定地看著對方,嘴唇輕顫,卻聽不見半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