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連長孫無忌都免不了這個規矩,他一個降臣又有什麼資格搞特殊呢?
水至清無魚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攥著手裡的銅錢,看著遠去的長孫無忌,魏征總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想不到一份奏折,竟然引起如此風波。
可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
懷揣著種種疑惑,魏征走出了宮殿。
擔心的禍事暫時是沒有了,可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他剛走出宮門,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
一輛馬車一路疾馳,在經過魏征身邊時突然停了下來。
“魏公,怎麼是您啊!”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掀開車上的簾子,和魏征打了個招呼。
“是登善啊……”魏征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馬車上的人,正是好友褚亮的兒子,褚遂良,字登善。
當初李世民受父親李淵的委托,開設文學館,褚亮便是赫赫有名的十八學士之一。
現如今,褚遂良子承父業,在弘文館做事,擔任校書郎一職。
兩人私下以同輩相稱,褚遂良酷愛書法,因此魏征便常常拿自己的奏折去向褚遂良請教。
此人算是魏征在朝廷上為數不多的朋友。
褚遂良將魏征扶上馬車,興高采烈道:
“晚輩原本是想去您府上道喜的,卻不承想在這裡遇到了魏公。”
“剛得到的消息,陛下有意讓令郎入我弘文館就學,遂良在這裡先恭喜魏公了!”
褚遂良說得熱熱鬨鬨,卻見魏征臉色黯然,一副提不起勁的模樣。
“嗯?魏公這是為何啊?”
“哎……”
魏征長長歎了口氣,看著褚遂良關切的眼神,搖頭道:
“實不相瞞,老夫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呢!”
魏征揉了揉有些疲倦的臉龐,歎道:
“登善不是外人,我便將事情經過說上一番,你正好替老夫分析分析。”
說著,魏征便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同時也說了看完奏折後,李世民與長孫無忌的反應。
待他講完所有事情之後,才苦笑道:
“一份春宮圖,換來長孫家的青睞,以及弘文館的名額,你說我這能高興的起來嗎?”
褚遂良點了點頭,沉思片刻。
突然撫掌大笑道:
“妙!妙啊!”
“不愧是魏公之子,好一招化腐朽為神奇!”
聽到褚遂良的話,魏征神情不由一怔。
“此話怎講?”
褚遂良環顧四周一眼,悄聲道:
“剛才出宮的時候,聽說陛下的龍輦往皇後那邊去了,當時我還納悶,心想說陛下有些日子沒去了,為何今晚突然來了興致?”
“現在從魏公這裡,又聽到陛下取消了納妃之事,再加上長孫大人的種種示好……”
褚遂良炯炯有神地看著魏征,自信滿滿道:
“這一切都說明,令郎的這封奏折,不僅沒有激怒陛下,反而喚醒了陛下對皇後娘娘憐愛之心,順帶地,還收獲了長孫家的友誼,可謂一石三鳥之計啊!”
“隻是不知那圖上畫得是何等風景,想來定非俗物,要是有幸能欣賞一番,此生亦無憾了。”
原本魏征已是心亂如麻,可現在聽完褚遂良講的,卻是震驚在了那裡。
褚遂良家學淵源,是連當今陛下都青睞有加的俊才!
以其才能,將來很有可能便是弘文館的下一任館長。
這樣的人說出的話,他自然是信得過的。
可越是這樣,他心中卻越是不能平靜。
這逆子真有那麼大的本事嗎?
有那麼一會,他心中甚至生出了一抹喜悅。
可很快又被下人們哭訴的那些事情給淹沒了下去。
大智若愚嗎?
還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黑夜中,馬車繼續前行著。
萬物俱籟,隻剩下滾滾的車輪聲。
似乎想到了什麼,沉默中的魏征突然開口道:
“登善,長安一帶你比我熟,老夫想問問你,近來在郊外西南方向那邊,可有什麼名堂嗎?”
“魏公說得可是距離長安兩百多裡的盩厔縣?”聞言,褚遂良不由一呆。
“那裡正鬨饑荒,地裡顆粒無收,雜草叢生,近些日子,晚輩聽聞有許多大戶人家跑到長安這邊,將土地賣給那些不知情的大冤種。”
褚遂良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魏征的神色。
“魏公,您該不會買了那邊的土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