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玄乎,沒人參得透。
而阿鹿的眼睛……至她死,都未曾見過光明。
想到二人之間後來的種種,他揮劍斬斷衣袍時,說出“隻當從未相識”的決然,張眉壽頃刻便淚如泉湧。
他經曆了那麼多的折磨和不公,再恨及她,可後來他隻管報仇而已,卻從未真正傷及過她……
隻是那時的他,終究不再是蒼鹿,而是陳寅。
目不能視,卻仍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指揮使,陳寅。
“蓁蓁在哭?”
他聽覺極靈敏,剛到床邊,單憑張眉壽的呼吸有異,便覺察到了。
王守仁都沒注意到,此時才看見,取笑道:“還真哭了……這丫頭從火裡走了一遭,竟成了水做的了,五行相生,果真如此啊!”
張眉壽聽得破涕為笑,下一瞬就見一隻白淨好看的手遞了帕子到她眼前。
蒼鹿衝著她的方向一笑,“快擦一擦,當心哭腫了眼睛,就不漂亮了。”
昔年張眉壽最在意的就是“漂亮”二字,用這來要挾她,一準兒奏效。
可眼下卻不好使了。
她哭個沒完,兼以抽噎著,仿佛有道不完的委屈心酸。
蒼鹿與王守仁驚訝地‘互視一眼’,而後便是——
“怎麼了這究竟是?哈哈……像個怨婦似得,是不是秦香蓮的戲聽多了?”
“咱們出來混的,講求得就是“堅強”二字,你這個樣子傳出去還怎麼在小時雍坊裡立足?”
二人小小年紀已將直男二字詮釋地十分貼切,不安慰且罷了,還一直哈哈個沒完。
……
張眉壽漸漸發現這不是夢。
真是夢的話,那麼她現在眼前的一切仿佛才是真的,長大入宮後那些漫長無比的人生反倒更像是一場終於停止的夢魘。
如果兩者皆真,那是不是代表著一切都可以重來?
她臨走前的那一日,在慈寧宮裡,婉兮跟她說,她夢到她們又回到了小時雍坊裡……她取笑婉兮,即便當真回到了小時候,也斷然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可她好像真的回來了……
至於能否未卜先知,這裡的一切能否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她尚不確定。
張眉壽再次習慣性地摸向耳後。
沒有疤痕,這一點已經不一樣了。
或許從這裡開始……一切都可以變得不一樣?
即使是夢,也要把這場夢做得儘量圓滿!
她忽然一改數日來的渾渾噩噩,掀開了被子就要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