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阿鹿。
他的縱容從來是有度的,而這個度就是為了她好。
他認為她說喝藥無用是不願喝藥的謊話……但不拆穿,隻換著法子哄她喝。
可這藥是真苦呀!
他方才是怎麼做到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的!
張眉壽苦得直吸氣。
阿荔連忙端了一碟酥酥的栗子糖過來。
張眉壽先放了一顆到蒼鹿手中,自己再吃。
王守仁也伸手來討,她嘴裡化著糖,含糊不清地道:“原本不想給你的……”
卻還是拿帕子捏了一顆到他手心裡。
王守仁“嘿嘿”地笑。
三個人在房間裡吃糖說笑,忽然聽得丫鬟來稟,說是大少爺過來了。
張秋池有些惴惴不安地等在外頭,隱隱聽得女孩子柔軟又認真的聲音說:“請進來罷——”
張秋池被丫鬟引著走了進來。
他路上已經問過了,三妹是喊他過來打葉子牌,所以看到有旁人在,並不驚奇。
因為他的驚奇已經全部用在‘三妹竟找他玩兒’這個前所未有的行為上了。
他先是向王守仁和蒼鹿問候罷,再看向坐在榻中、腿上覆著薄毯的張眉壽。
“三妹的腿可好些?”他的語氣似乎有些緊張。
張眉壽在看著他。
上一世,她對張秋池這個庶出的兄長幾乎沒有印象。
眼前十一二歲的少年身姿清瘦頎長,如新發的青竹一般。
他生得不像父親那般五官深刻,也不似苗姨娘的明麗動人,而是有一種……出塵之感。
這種氣質尤為少見,尤其他一雙眼睛清澈明亮,沒有絲毫雜質,仿佛從未被這俗世汙穢所浸染一般。
張眉壽原本以為雖為張家長子卻不被任何人寵愛看重、自幼便不常與人過多接觸的張秋池即便不心存怨恨,性格卻至少是有些陰鬱的。
可眼前的少年人有的隻是些許拘束和緊張。
“好多了,多虧姨娘配的藥。”張眉壽回過神來,示意他坐。
張鶴齡和張延齡還沒有過來,幾個人就先坐著說話。
王守仁主動開口,問及張秋池的學業。
小時雍坊裡住著的人家大多都是有傳承的書香門第,從數十年前起,就以定國公府為首出資建了私塾,專供坊內的子女開蒙用。
女孩子一般隻學到十歲,平時課業也少,家裡教習的女紅才是重點。
男孩子則年滿十二便各憑本事考入不同的書院繼續讀書。
張秋池自今年年初起,已經不在私塾學習了,但還未考書院。
他對此一概不懂,也不知能找誰商議。
他想找父親問,卻擔心母親因此生氣。
他知道得不多,但這些年來他很清楚自己和姨娘在家中的處境尷尬。
王守仁給了他一些建議,他聽得很認真,也很感激。
張眉壽壓下心底的感受,瞅準了時機插話道:“伯安哥,不然你給大哥卜一卦,測一測他會考進哪一所書院。”
這才是她今日請張秋池前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