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阿荔將買回來的小食交給芳菊,讓她尋了碟子擺好,端進裡屋。
家中已經用過了晚飯,張眉壽出門前曾說過自己不在家中用飯。
宋氏見她心情好,不再似白日裡那般不願說話也不笑,也就鬆了口氣。
她笑著將女兒招到身邊來說話。
“母親,父親呢?”張眉壽隨口問道。
“你父親他去了你祖母那裡。”想到今日宋錦娘與他們夫妻二人說的那些話,宋氏略有些出神。
她原本尚未想到分家這上頭去,可經長姐這麼一提,她竟也覺得分家不失為一件好事。
可丈夫與她不同,不見得會讚同,但丈夫也並未一口否定,而是靜思許久,之後便去了鬆鶴堂。
張鶴齡與張延齡趴在小幾邊吃東西,時不時不忘遞來一些給坐在榻上的母親和三姐。
趙姑姑走了進來稟話。
她壓低了聲音在宋氏耳邊說道:“老太太以管家不力的名頭罰了大太太,讓她回去閉門思過……另讓大太太暫時將中饋移交給二太太來管,又因怕您不熟悉中饋事務,便讓三太太幫著您一起理事。”
宋氏聽得有些愣神。
張眉壽也聽到了。
祖母這是在敲打懲罰大伯娘,也是在向他們二房間接地表達彌補吧?
若不然,依母親過往的表現,哪個能願意這麼輕易便將府裡的中饋交到她手裡?
讓大房交出管家權,這於祖母而言,怕是對大伯娘最重的處置了。
張眉壽麵色不置可否地咬了一口手裡的點心。
“可我許多年都沒看過賬本兒了。”宋氏十分猶豫。
趙姑姑鼓勵道:“太太以往在閨中時,盤賬盤得比大姨奶奶都快都好呢。有三太太幫您,您上心去摸索幾日,必然很快就能理通了。”
宋氏聽得有些躍躍欲試。
雖說她壓根兒不稀罕去爭什麼管家權,更看不上那點兒油水,可有一點讓她十分心動——那就是至少可以讓柳氏丟人憋屈上一遭!
這好歹是件有利無害的事情。
且若她做得好了,沒準兒還能挽救一下自己支離破碎的二太太形象不是?
再不濟,也能打發些時間。有了正事做,總比成日悶在房間裡來得——打從斷發之後,莫名覺得精力格外充沛的宋氏這樣想著。
張眉壽卻有另一重思量。
以後分了出去,母親遲早也是要管家的,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練練手。
至於丟了管家權的大伯娘會是什麼心情和處境?
這好像輪不到他們二房來多想,若真要想一想的話,那……應當還真挺讓人開心的。
張彥今日剛回到家中,就聽到了柳氏被奪了管家權的消息。
他忍著一肚子怒火質問柳氏是為何,柳氏哭哭啼啼地說了今日在二房發生的事情,隻道老太太因此就怪她管家不力,在丈夫麵前大喊委屈。
誰知張彥聽了半點抱不住火,當下就要去鬆鶴堂向老太太討說法,柳氏攔都攔不住。
這一去,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且張巒也在——張老太太反過來大罵他治家不嚴,連自己的婆娘背地裡做了哪些缺德事都沒弄清楚,就來耍脾氣,她當娘的還有一肚子火沒地兒撒呢!
於是,老太太將火氣都發在了這個越看越糟心的大兒子身上。
末了,還逼著他跟張巒道歉。
他強忍著怒氣賠了就不是,老太太又嫌他賠的不夠誠心……因此又將他臭罵了一頓。
罵了之後,又讓他重新道歉!
“……”
張彥覺得自己簡直是被輪得體無完膚、顏麵儘失,甚至開始懷疑人生了。
到了最後,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來鬆鶴堂的目的,反過來不停地捫心自問——他究竟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自取其辱!
張彥離去時,整個人幾乎已經被熊熊燃燒著的怒火包圍了。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裡,踏入房內,不顧丫鬟們異樣的眼光,張口便怒喝道:“柳氏,你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