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得這都是什麼?”張彥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這一冊記錄的乃是家中每日中饋進出詳細,並哪一日由誰負責哪一項的支出,都記得清清楚楚。”張敬揚了揚手中的冊子,說道:“所以,我想請二姑娘院子裡前去中饋支取日用的丫鬟站出來對質——先要問問她是哪個下人為難了她,又是哪一日為難的她,瞧瞧能不能對的上號。”
柳氏暗暗咬了牙。
“誰能記得那般清楚!”她駁道。
“既都說了‘二姑娘練字不過是費紙而已’這樣僭越的話,二姑娘房裡的丫鬟竟都記不住對方是誰?若真如此,這丫鬟這般窩囊無用,合該趕出府去才是。”
柳氏語塞間,又聽張敬問道:“大哥大嫂莫非是心虛不敢讓那丫鬟出來對質?”
他又揚了揚手中的冊子。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這麼說話!”被一個庶出的三弟這般不留情麵的質問,張彥一時惱極。
“如今隻是就事論事,大哥莫要惱羞成怒,混淆視聽。”張敬麵容肅然。
“你……”
“大哥,注意你的舉止。”張敬看了一眼那朝著自己指過來的手指,接著說道:“容我二問大哥大嫂,可否讓那丫鬟出麵對質?若是不能,視同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中饋克扣二姑娘分例並且出言不敬。”
他說話簡潔而直扼要害,不帶情緒,仿佛是在麵對一場勝券在握的辯論。
這對仗著以情緒立場控製事態發展的大房夫婦來說,無疑是一盆冷水死死地扣在他們頭上,逼得他們不得不清醒冷靜去麵對。
“母親。”另一邊,張敬已經朝著張老太太做出了總結:“大哥大嫂既不敢讓丫鬟出麵對質,顯是出於心虛,乍一看,似乎是信口胡謅的可能性居多。可說是中饋克扣,實為他們並未派人出麵去領,隻為有由頭往管家人身上潑臟水而已。由此可見,汙蔑二嫂之事非是一時興起,而是早有預謀。此為其一,望母親明鑒。”
聽他有條不紊地層層剖析,已下了定論,還暫時歸分為“其一”,張彥急得眼睛發紅:“這怎麼就是心虛了?我看你分明是揪住一絲疏漏,借題發揮罷了!不愧是一桐書院的先生,你這張嘴,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我拿什麼跟你辯!”
“自然是拿證據來辯。”張敬麵不改色:“大哥又在試圖混淆視聽了。”
張彥氣得喘息都困難起來,還想伸手指他,卻氣得手都要抬不起來。
張敬:“大哥還撐得住嗎?若是身體實在不適,大可坐下歇息片刻。換大嫂站出來答話便是——”
辯手狀態不佳,中途退場未嘗不可,隻管換替補的來。
張老太太抬手,示意仆人將沒出息已經氣得左右搖晃的大兒子按到椅子上。
張彥按住了發黑的眼睛。
並非是他不經氣,隻怪最近太不順。
柳氏一副吃了啞巴虧的模樣說道:“妍兒她一個孩子,吃虧便忍了,哪有什麼心思還要丫鬟留意證據?好好好,此事就算是我們證據不足,可三弟也斷然不該說是我們蓄意汙蔑——即便此事作罷,那這下了毒的雞湯又當如何解釋?”
張彥好不容易換了口氣,語氣咄咄地道:“三弟不是口口聲聲要證據嗎?證據在此,這回你還想怎麼說?”
張敬從容自若地換了第二本冊子出來。
又是冊子!
張彥恨不能眼睛裡噴出火來,將那莫名其妙的冊子燒成灰燼!
“什麼證據不證據的?爭了半天,累是不累……我在外頭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忽然傳來,眾人循聲去看,隻見一道灰色的身影自門外走了進來。
那身影走到幾案邊,抓起那湯碗就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他動作突然又迅猛,眾人根本來不及去攔。
“證據這下也沒了,你們還有什麼可說?”張老太爺一副快刀斬亂麻的得意語氣,拿袖子抹了一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