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已經記起來了。
此次洪災之害中最先引起災民暴動的,便是歸安縣。
換而言之,隻因他一句話,竟將小皇後的父親推進了虎狼窩!
而若到頭來當真不幸遭遇了什麼三長兩短……
他與小皇後之間,豈不就橫了一個殺父之仇?!
本想成人之美,眼下卻要害人家破人亡,命運為何要對心懷善意之人如此殘忍?
這實在不公平。
這份即將出世的滔天仇恨來得實在太突然,太子殿下一時隻覺得無法接受。
“我這便派人前往湖州打探消息。”太子殿下愧疚難安,急於彌補。
他這般乾脆突兀,倒叫張眉壽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她出言道“不必了”,祝又樘已經低聲吩咐過了身邊的隨從。
那隨從已健步下了樓去。
對於這種“強行幫忙”,張眉壽也唯有道謝。
全當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罷。
這“謝”字太沉重,壓得太子殿下心底發虛,下意識地喝茶去掩飾。
張眉壽隱約覺得此人似乎不比往日的雲淡風輕,轉念一想,莫不是他也跟著緊張她的父親不成?
畢竟是上一世的嶽父來著……
一碼歸一碼,撇開前世其它瑣碎的男女揪扯不談,在大仁大義麵前,若真是如此的話,她竟忍不住有幾分感動。
王守仁也對太子殿下的熱心相助大肆奉承了一番。
哪怕按捺多日,可在這一刻,他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始崇拜殿下了怎麼辦?
他終於還是被太子殿下不斷暴露出來的驚人優點徹底折服了!
從今日起,他,小時雍坊頭號神童、從來不肯服人的王守仁,甘願做太子殿下的一條走狗。
迎著孩子真誠的目光,太子殿下覺得壓力好大。
“姑娘,人來了……”
阿荔忽然彎身在張眉壽耳畔聲音低低卻緊張地說道。
張眉壽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隻見有兩名女子一前一後上了二樓,走在前麵是個小丫鬟,她先尋好了位置,那後麵的身穿湖藍印花褙子的年輕婦人才坐了下去。
見那年輕婦人朝著四周掃視了一圈兒,阿荔連忙垂首,往屏風後挪了挪,唯恐被她認了出來。
“蓁蓁,你瞧什麼呢?”王守仁低聲問道。
“沒什麼。”
張眉壽低下頭繼續吃茶。
算一算時辰,母親也該到了。
年輕的婦人坐在那裡,隻讓丫鬟要了一壺茶,麵容雖看似平靜,可交疊在膝上的雙手卻不時絞緊了帕子,目光不斷地朝著樓下大堂張望,內心顯是緊張而急迫。
她自然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