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小姑娘瞧著倒真有幾分不尋常……”
“哪裡不尋常了?”
“你們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小姑娘嗎?”
“……確實沒見過。”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不覺間已是一盞茶的功夫過去。
四周並無半點異樣。
“不知小施主方才所說的靜候,還須再等多久?”淨一問道。
“就是!莫不是要等到來年不成!”
一名災民悄悄藏起腰間的藍布條,站出來咬牙切齒地道:“我看你們就是衙門派來的,在此刻意拖延我們!說不準趁此時機正在設下什麼埋伏,好將我們一網打儘!”
這話立即引起了惶恐。
“彆著急。”張眉壽看著他,笑微微地道:“這便來了。”
她話語剛落,便是一陣山風乍起。
山頂之上,狂風大作,枯葉飛旋,衣物也被鼓動的獵獵作響。
“這便是玄一大師顯靈?”
“山風而已……照這麼說,玄一大師豈不每日都要前來顯靈了?”
“下雨了!”有人驚呼道。
“真的下雨了……”
“他娘的,怎麼又下雨了!”
一道道聲音充斥著驚恐和無助。
“貪官欺壓我們……就連老天也要將我們往死路上逼嗎!”有人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張眉壽心下滋味複雜。
路上,在馬車裡商議對策之時,祝又樘與她說,今日會有一場大雨。
阿荔好奇地問了一句朱公子怎麼知道的,他隻笑著說是自己昨夜觀天象所得。
可張眉壽知道不是。
她亦記得,上一世各處談及災民暴動的起因時,除了賑災不利之外,還有極重要的一條——暴動當日,下了場大雨。
許多人不解,洪澇時下雨不是常事嗎?一連下了那麼多天,怎麼忽然隻在那一天爆發了暴亂?
此時置身此處,張眉壽方才能感知到這種心情。
有些雨是及時雨。
相對而言,這場雨卻是足以壓垮處於絕境中的災民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雨水冰涼,落在災民身上,仿佛催命碎骨的毒水。
情形一時變得更為混亂嘈雜。
“彆害怕!”雨水中,張眉壽儘量大聲地說道:“玄一大師在夢中與我說了,這場雨乃是洗劫之雨,雨水一止,湖州此劫便要休止了!”
眼下,玄一大師是最具有支撐性的存在。
一把青竹傘,撐過她的頭頂。
風雨交加,祝又樘舉著傘,看著她。
她轉過頭,亦看向他。
四目相對,他們心底皆藏著一份、放眼這天地之間,唯獨有對方能夠感同身受的心緒與慶幸。
她忽然懂了上一世他的許多、在其位謀其政儘其責的執著與堅持。
他懺愧之餘,心下卻是前所未有的開懷。
“玄一大師,玄一大師究竟在哪裡!這天上若真有神佛,豈會看著我們這般受苦!”一位婦人抱著緊緊閉著雙眼的男童,哭喊著道。
淨一看著站在雨水中的祝又樘和張眉壽,唇邊浮現一抹冷笑。
他還真以為這兩個古怪的孩子有什麼本領——
然而,隻一瞬間,他的笑容便凝固住了。
四下忽然變得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