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臉色大怒。
“老夫既敢站在這裡,又豈會是殺了人的?貴府大公子,隻是被老夫紮了兩針龜息針罷了,假死而已,隻為讓凶手誤認為已經事成。若非如此,又怎能引得他們現身呢?”
傅明負著手,雲淡風輕地說道。
他語氣輕巧,卻無可避免地在族人與下人中引起了一陣議論躁動。
“這郎中此言當真?你們府上大公子當真平安無事?”族人向宋氏印證道。
宋氏點頭:“池兒隻是受傷昏迷,尚未醒來。”
族人們或鬆了口氣,或覺得此行莫名其妙——本以為是主持公道來了,誰曾想半點忙沒幫上不說,竟看了這麼一場曲折回環的大戲。
“……”張彥臉色漸漸慘敗下來,張口還想辯解,卻一時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緊緊抿著唇。
在張老太太的示意下,所有被召集來的下人皆退出了海棠居去。
不必人提,傅明便識相地告辭了,負手離去,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樣。
大管家也被範九帶了下去。
“解藥呢?你答應過我,隻要我肯出麵作證,便給我解藥的!”大管家幾乎是向範九哀求道。
範九無奈地道搖頭。
大管家目眥欲裂。
搖頭是什麼意思啊,是想要反悔嗎!
“不是我不給你,實在是我沒找著——這樣吧,等大公子醒來之後,我必向他討要。”範九語氣輕鬆。
“什麼?你沒有解藥!”大管家恨聲道。
等大公子醒來,那他早被折磨死了!
“我何時說過我有了?毒又不是我下的。”範九翻了個白眼:“再者道,我即便就是反悔,你又能奈我何。”
“你……”大管家想罵人,可此時傷口卻忽然一陣劇癢,仿佛傷口裡藏了無數隻跳蚤一般難忍,話到嘴邊,他忍無可忍地求道:“那你……一刀殺了我吧!求求你!”
“我又沒殺過人,一刀殺不殺得死不說,我還怕做噩夢哩。”
範九說話間,瞥了一眼大管家痛不欲生的神色。
敢害人,就該讓他嘗嘗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過他當真不敢相信謙謙如玉的大公子,竟會使這樣可怕的毒……這表裡不一的做派,真是太讓他驚喜了。
海棠居院內響起了宋氏的聲音。
“真相已經水落石出,請母親決斷。”
張老太太深深看了二兒媳一眼,而後開口道:“來人,將柳氏鞭五十。”
四下安靜之極,無人發出聲音。
五十鞭十之八九能要了人命,更何況柳氏如今乃是病體。
可是動手的婆子卻聽得很明白——老太太隻說鞭五十,卻並未說將其鞭死。
這便是要留柳氏一條命的。
隻是這條命留著,不是要放過柳氏,而是要她事後不治身亡,更加痛苦地死去。
所犯之錯不同,所受之刑自然不同。
書香門第聽似清白,可折磨人的手段卻多得是,在場之人聞言臉色半點變化皆沒有,除了柳氏罪有應得之外,更是對此司空見慣。
柳氏被拖了下去,半點沒有掙紮,可待鞭子落在了身上,到底忍不住了,嘶聲力竭地喊叫著求饒。
宋氏臉色毫無波動,隻又看向張彥。
見大局已定,張彥忽然臉色張皇地跪了下去。
“母親,這一切皆是柳氏所為……兒子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不慎受了她的挑撥而已!方才您也聽到了,那些事情皆是柳氏一手策劃安排,我從不曾插過手的!即便是到了衙門裡去,兒子也是乾淨的!”他語氣焦急驚慌地解釋著。
族人暗暗交換著眼神。
張老太太努力提了一口氣,問道:“除了將罪責過錯儘數推給旁人,你還有什麼彆的本領沒有?你長到這麼大年紀,我便從沒聽你認過一次錯……老大,你當真還認為自己沒錯嗎?”
張彥連忙將頭磕到地上:“母親,兒子錯了,兒子知錯了!您便饒了兒子這一回吧!”
“兒子跟您保證,日後必當認真改過,絕不再犯!”
張老太太看著他道:“你若當真知錯,倒是一件好事,還算不得無可救藥。”
為首的族人點著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滿頭大汗的張彥悄悄鬆了口氣。
此時,張老太太又道:“可你所犯之過,皆是鐵板釘釘的——你說你未插手此事,衙門也奈何你不得,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張彥臉色一凝。
這是什麼意思?
“今日,你我母子情義已斷——我要將你從張家族中除名。此後你離了這個家門,無論生死富貴,與張家都再無半點乾係。”張老太太麵色幾近平靜地說道。
張彥大驚失色。
母親竟要將他除族?!
除族意味著淨身出戶,身敗名裂,自生自滅!
這等處罰,與殺了他有何異?
況且他都已經認錯了,還要他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