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塬走了進來,得見昭豐帝披衣坐在榻上,不由微微一怔。
這個時辰皇上不睡覺很正常,可既不在打坐也沒有煉丹,就十分稀奇了。
“臣陸塬參見皇上。”
“直接說吧,出什麼事了?”
陸塬便也就直接說道:“大永昌寺內的祭壇著火了。”
昭豐帝雙目赫然瞪圓。
“祭壇著火了!”
好端端地,怎麼會著火?
哪裡著火不好,偏偏燒了祭壇——祭壇被毀,還如何祭天?
大永昌寺內的祭壇布局錯綜複雜,且從方位到陰陽都極有講究,非是其它祭壇可以替代的。
“且據回報,火焰並非尋常的顏色,而摻有幽藍之色,似同有鬼火隱現其中。”陸塬據實補充道。
昭豐帝聞得此言,再也坐不住了。
難道真是天意?
“宣大國師進宮!”
繼曉聽聞大永昌寺祭壇起火之事,原本已趕往了大永昌寺,如此一番耽擱,進宮麵見昭豐帝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整整一個時辰的等待,幾乎已經耗儘了昭豐帝所有的耐心。
“國師,祭天之事,當真足夠周全嗎?”昭豐帝上來便問道。
繼曉聽出他語氣中的質疑之意,一時微有些意外,麵上卻並未表露出分毫。
“皇上,此乃上天旨意,貧僧不敢妄議。”
換而言之,順應天意總不會有錯。
昭豐帝沉默了一瞬。
“朕聽說祭壇著火了,可查明原因了?”
“是寺中僧人不慎打翻了香油,後又沾了火星,火借風勢而起。”繼曉語氣平靜地道:“但並未造成嚴重損毀,稍加修葺,於祭天大典不會有任何妨礙。”
昭豐帝聽在耳中,將信將疑之餘,莫名覺得失望。
如果真的燒毀了就好了,那正好不用祭天了,便也不必讓他來做這個艱難的抉擇了……
這火既然都起了,怎麼不乾脆燒得再大一些呢?
不痛不癢的走水有什麼意義?
昭豐帝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完全偏題。
“國師是否認為祭壇起火是上天警示?”
“偶然罷了。”繼曉依舊不動聲色。
昭豐帝乾脆將太後被托夢的事情說了出來。
繼曉眼底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昭豐帝又將蝙蝠撞擊窗欞之事一並道明。
“這些事情實在蹊蹺,朕憂心此番以活人祭祀,是誤斷了上天的旨意。”昭豐帝看著繼曉說道。
這幾乎是他第一次質疑大國師的決定。
大國師說了,此乃天意,可萬一是大國師判斷有誤呢?
昭豐帝這樣想著。
繼曉眼光微微閃動了一下,雙手合十道:“陛下多慮了——您方才所說的那些蹊蹺,應當隻是偶然罷了,卻深查下去,許另有原因。眼下最關鍵的是,貧僧可以擔保,祭典之後,必有甘霖降世。”
好熟悉的話……
昭豐帝不由地想到了敢用性命做擔保的張家姑娘和自家兒子。
同樣是信誓旦旦地保證會降雨,張家姑娘和太子卻說不必以活人祭天。
“興許上天隻是考驗於朕,考驗大靖子民誠心……並非當真非要以活人祭天。”昭豐帝自顧思索著喃喃道:“眼下得見誠心在此,便已除去了大靖之劫……三日後,說不定無需祭祀,亦會落雨也未可知啊……”
不是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嗎?
昭豐帝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繼曉掩去眼中神色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