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眉壽下意識地看向祝又樘。
她知道,他暗下必定與國師說了些什麼,所以事態才會轉變得如此之快。
此番,大國師雖得以寧通之事作為彌補,可先前宣揚要以一百八十一條人命祭天的失誤,卻仍不可能輕易抹去。
即便無人敢在明麵上議論質疑,可繼曉本想借此番大肆揚名的算盤,卻注定要落空了。
還能保住名聲,和皇上的信任,對他而言已是最好的結果。
祝又樘此舉看似給繼曉留了極大的餘地,可實則也恰到好處地避免了繼曉會出手反擊的可能。
若不然,他們未必能贏。
這招巧妙的製衡之術,倒被他用得極順手。
可是,有關他的思慮與動機,她卻仍有著彆的猜測。
他是不是同時……也在悄悄地保護她,自己擋在最前麵,使她免受繼曉的懷疑?
……
同一刻,寧貴妃不顧太監阻攔,闖入了乾清宮內。
這回昭豐帝並未裝睡,而是坐在臨窗的羅漢床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幾案上堆得高高的折子。
聽著太監的驚呼和寧貴妃的叱聲,他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上一下。
寧貴妃大步走了進來。
“皇上!”
她雙目通紅,形容驚怒失態,連禮都忘了行。
昭豐帝對此似乎也渾不在意,反而抬手示意太監們都退了出去。
就連劉福也未留下。
“當真是皇上下旨要殺了臣妾的兄長?!”寧貴妃竭力克製著語氣裡的質問之感。
“是祭天。”昭豐帝平靜地糾正道。
“有什麼區彆!”寧貴妃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皇上,那可是臣妾的親兄長啊,您曾答應過臣妾,要護寧氏一門周全安穩的!”
“哦?朕答應嗎?”昭豐帝神色困惑。
“皇上竟忘了?”
“當然沒忘,朕不過是見你過於緊張,同你開個玩笑罷了。”昭豐帝笑著說道。
這荒唐的話讓寧貴妃控製不住地冷笑出聲。
這個時候皇上如何認為她會有心情開玩笑?!
卻聽昭豐帝旋即問道:“可愛妃還記得曾答應過朕什麼嗎?”
他不止一次地提醒過她,要寧家收斂一些,至少不要闖出無法彌補的大禍來。
“怎麼,愛妃莫非也忘了?”
寧貴妃神色一緊,咬咬牙,當即跪了下去。
誰有時間聽皇上說這些沒用的廢話!
“……皇上,臣妾的兄長即便有罪,卻也要細查之後方能論罪處置,眼下臣妾隻求您不要聽信奸人讒言,拿臣妾兄長的性命去祭天!臣妾隻有這麼一個兄長啊皇上!”
她聲音淒厲,滿眼淚水。
昭豐帝並未向往常那般將她立即扶起,好言安慰。
而是問道:“愛妃,朕不明白,旁人的兒女皆可獻去祭天,為何偏偏你兄長不能?”
寧貴妃頓時一窒。
皇上怎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怎忍心問她這樣的話!
“那些孩子,尚處稚齡,何其無辜?而你兄長非但有罪,且也這一把年紀了,至多又能苟活多久,若能以死贖罪,死亦何苦?”
昭豐帝神色定定:“依朕來看,這恐是他這輩子做得最光彩的一件事情了。”
寧貴妃下意識地搖著頭。
她忽然覺得麵前的皇上陌生極了。
“愛妃知道這些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