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字跡,怎麼像是……出自祝又樘之手?
莫非,這一幅小人兒畫,竟是他畫得不成?
張眉壽又盯著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想笑。
“姑娘,不去找太太讀信麼?”阿荔貼心地問道。
雖然姑娘裝作一副能讀懂的樣子,但裝一裝過過癮就罷了,信還是要讀的。
“母親近來都在陪著外祖父,也實是累了,待母親得了空再說罷。”張眉壽吩咐道:“先替我找個帶鎖的小匣子過來。”
阿荔不疑有它地應下,立即去取了匣子。
張眉壽親手將兩封信並著一幅畫放了進去,鎖好之後,將小鑰匙放進了貼身的荷包裡。
次日,張眉壽跟著宋家表哥表弟一同上了街。
張眉壽扮作了小公子模樣,阿荔亦扮成小廝,跟在張眉壽左右。
一行人穿過長長的鬨市,張眉壽買了許多小玩意兒,起初幾名小廝還提得過來,後來,連帶著表哥們也未能幸免。
表妹已直接說了,這些東西買回去,是要送給京中好友的,聽說表妹的京中好友之中還有兩個小公子來著——哎,他們得了父親的命令,累死累活地在表妹麵前表現,可表妹卻在給旁的小公子采買,還半點不遮掩,這叫什麼事兒啊。
“那邊真熱鬨,公子,咱們要不要去瞧瞧?”
阿荔踮高腳尖,伸長了脖子往前方擁鬨的人群中看去。
宋家表哥互看一眼。
這丫鬟一口一個公子叫得可順口了,半個字都沒帶叫錯過的,且穿起小廝的衣服走起路來,與平日裡做丫鬟時截然不同,倒比他們的小廝更像小廝。
他們暗下討論過了,皆覺得這丫鬟扮小廝的功夫絕不會是來了蘇州之後現學的,而是必早有豐富的經驗在前。
所以——
二人看向了自家表妹。
想來表妹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吧?
張眉壽朝著人群看了一眼,對湊熱鬨本不甚感興趣的她,卻在微微一怔之後,快步走了過去。
早就心癢難耐的阿荔連忙跟上。
宋家公子也唯有帶著小廝們快步追了上去,以血肉之軀擠進人群中,為表妹開道。
畢竟表妹隻是扮作男兒,又並非真的男兒,自然是不宜受到彆人衝撞的——這些道理,父親他們早已囑咐了不下百遍。
張眉壽被表哥和小廝們護在中間,免受了他人擠撞。
原來這場熱鬨的起源是一名女孩子在賣身葬母。
阿荔聽著周圍的人討論了一會兒,便低聲說道:“公子,我瞧她細皮嫩肉的,也不像是平日裡做粗活兒的模樣……怎至於沒了母親,便要賣身了呢?莫非她與母親相依為命,全靠著母親一人之力,還能嬌養著她麼?”
張眉壽沒說話。
她的目光定在了一名帶著仆人的錦衣小公子身上。
那小公子八九歲的模樣,額角一點黑痣,將原本白淨斯文的臉龐添上了一絲深刻鮮明之感。
雖知朱希周便在蘇州,可在大街上乍然遇見,張眉壽仍有幾分意外。
她下意識地看向那賣身的女孩子。
女孩子約莫十來歲,雖是低頭斂目,卻也可見長相清秀,且即便旁的一概不提,單說其周身那股楚楚可憐的氣息,便足以勾起了大多數人的同情。
“我出十兩銀子!”
“我出十五兩……
幾名男人竟當街叫起了價來。
女孩子聽到這些聲音,顫顫抬起頭來,待看清那幾名中年男人滿臉放肆笑容的模樣時,眼中流露出膽怯退縮之意。
張眉壽清楚地看到朱希周皺了皺眉,臉上滿是不忍。
而後,他便向那幾名男人長揖一禮,開口說道:“朱家出五十兩,還請諸位賣晚輩一個麵子。”
“朱家?哪個朱家?”其中一名男人問道。
朱希周答道:“柳東巷,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