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是半個時辰之後,朱希周忽然聽到了擱筆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果見張眉壽已命阿荔將畫作交到了一旁仆人的手中。
“請先生指點。”張眉壽聲音雖輕,卻帶著從容。
隻是隻有她自個兒知道,這份從容並非是出於對畫技的自信,而是——荷包裡金葉子足的緣故。
不管能不能贏,可今日駱撫的畫,她是非要不可的。
什麼性情古怪,喜好清靜,不願被人打攪——真喜好清靜,大張旗鼓地來這五柳閣作何?待在家裡豈不是更合適些?再不行,去山間蹲上半日,不止清靜,還能陶冶情操呢。
再結合起初那掌櫃的態度,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咳,再好的才情,再清傲的性子,可想要吃飯,總還是要出來營業的嘛。
再者,興許她還有外祖父這道後門兒可走呢——
張眉壽這廂勢在必得,朱希周則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臨近一個時辰時,他恰好完成了一整幅畫,顯是對時間的把控拿捏得非常之準。
兩幅畫同時被仆人送入內間。
不多時,仆人便走了出來。
他朝著朱希周略施一禮。
朱希周不見自得之色,然到底年少,唇邊仍有淺淺笑意浮現。
他身邊的小廝將下巴抬得極高,目含挑釁地看向阿荔。
墨磨得快有什麼用處,畫得快又有什麼用處,最終贏得不還是他家公子?
“朱公子請回罷。”
阿荔氣得咬牙時,忽聽那仆人開口說道。
朱希周唇邊笑意微凝。
小廝則是滿眼不可置信。
“贏的人,不是我家公子?!”他不受控製地脫口問道。
朱希周略帶不滿地看了小廝一眼。
人家既話都這般說了,卻仍要如此直白地追問,除了自尋難堪之外,還能有什麼用處?
隻是,他亦十分不解——
是以,在那仆人點頭之後,他立即朝著內間的方向行了一禮,問道:“晚輩不敢質疑先生評斷,隻是晚輩今日究竟輸在何處,還請先生直言賜教。”
雖因時間有限,必然談不上精細,可若說他輸在了這樣的一個小姑娘手下,他卻是無法理解。
莫非,這位駱先生因先前他與那小姑娘的對話,而對他存下了不滿?
這位先生性情古怪,仔細想來,竟是不無可能。
此時,隻聽內間傳來駱撫的聲音,說道:“茯苓,將兩幅畫拿出去,給他瞧瞧。”
仆人便折回內間取畫,將兩幅畫展放在同一張幾案之上。
朱希周走了過去,垂目觀看。
他直接看向了張眉壽的那幅。
第一眼,便怔住了。
畫紙之上,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青澀稚嫩,毫無技巧。
輪廓乾淨,筆力獨到,寥寥幾筆便將山中景致勾勒得栩栩如生,且這等畫風……竟不屬於他所知的任何一個派彆。
所以,許有糅合借鑒,卻並非是一味地仿照前人。
這需要積年累月之下,賞看品鑒名家之作的經驗累積,以及不淺的天賦。
可是,他仍覺得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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