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模樣令祝又樘心疼墜得生疼。
四目相對間,隻聽她問道:“什麼叫都是你的錯?”
女孩子的聲音是大哭之後的悶啞。
太子殿下立即打起了精神來。
話本子裡一旦出現這種對白,便是女子要聽男子仔細認錯的時刻了——他的機會來了。
太子殿下這廂正要誠懇認錯時,卻聽張眉壽似乎並無意要聽他回答,自顧往下說道:“我從始至終也不曾說過皆是你的過錯。你雖有錯,卻並非事事皆錯——不是自己的錯,胡亂認來做什麼?”
倒顯得她多麼無理取鬨,不講道理一般。
她寧可他像個尋常人那般,同她爭一爭,辯一辨,為自己開脫,二人痛痛快快地吵一場。
像他這樣的人,便是十個,她定也吵得贏!
可……他偏偏將過錯全攬過去了,倒叫她還得反過來與他說“不全是他的錯”。
誰叫她張眉壽,固然脾氣不好,也不大度,可卻並非蠻不講理之人呢。
祝又樘則聽得一愣。
小皇後這反應,跟話本子裡說得又不一樣了……
不過想想也對,如小皇後這般通曉情理,心地善意之人,又豈是話本子裡那些尋常女子能夠相比的?
“我並非是為了順著你的話,才道過錯皆在我。而是,我打從心底這樣認為。若不是我過於自專,胡亂揣測,斷不會有那等局麵。”祝又樘認真說道。
說著,挽起右手衣袖,露出半截手腕,抬至她麵前,道:“你咬我罷,哪怕是出一出氣也好。”
除此之外,他實在沒有旁的辦法。
看著這手腕,張眉壽神色有些怔然。
曾經,他這隻手腕上,是有著一道咬痕的。
她生照兒時,疼痛難忍之下,口中本是死死咬著疊起的帕子——而後來,他闖了進來,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硬是將自己的手腕塞了過來,由她咬著。
她那時疼得已不清醒,也不知咬的是何物,隻隱約聽得耳邊產婆宮女嬤嬤們嚇得個個失聲驚叫。
之後,她得知了此事,亦嚇得好幾日都不得安穩,生怕又傳入那些禦史耳中,再給她安上一個大不敬乃至弑君未遂的罪名。
可此事,從始至終都不曾被傳揚出去。
念及往事,再看著橫在自己麵前的這隻手,張眉壽微微側過了頭去:“咬人未免太幼稚,至多流半碗血罷了,真論起出氣來,我倒更喜歡捅刀子喂毒。”
再者說,她若真依言咬了他,那豈不就代表原諒他了?
她雖解開了心中的許多疑惑,大哭罷一場,確有如釋重負之感,可對於這個人,她還做不到半點記恨都沒有。
祝又樘心底震驚。
捅刀子喂毒……
好……不愧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小皇後,是他思慮不周了。
然而,想到昔日阿荔用在寧通等人身上,還剩下的某種藥,太子殿下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畏懼。
小皇後所謂的喂毒,說得應不是這個吧?
但,若這麼做能讓小皇後徹底放下心結的話,他……也願意為此舍身。
於是,太子殿下語氣略顯異樣地道:“亦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