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眉壽此時恰好也抬起頭,望向浩瀚夜空,語氣卻有幾分茫然:“公子得上天厚待,倒是有情可原,若用佛家的話來說,公子算是功德圓滿,積德頗深之人。
可我平生未做過什麼值得一提的好事,也被如此厚待一遭——這天意,倒是令人摸不著頭腦。”
莫非,這等好事還能福及家屬不成?
不過,她若是上天,定也要厚待這位有大功德的殿下。
而那個叫張眉壽的,大約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咳,念在她長得好看的份兒上,閒來無事時,會看上一眼也說不定——說起來,她倒一直頗為遺憾隻能在鏡中看一看自己這張臉來著。
她想著想著便想偏了。
祝又樘卻忍不住笑了。
少年笑聲清朗好聽,悅耳之極。
“……”張眉壽看向他。
卻聽他問道:“在你眼中,我有這般好?”
“我可從未說過你於大靖於臣民,有半點不好。”張眉壽邊走邊道:“你的好,天下皆知。我既有眼睛,自也看得見。”
她雖是有些小心眼兒,且記仇,可從來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一葉障目的無知小女子來著。
祝又樘眼中笑意更深幾許,心底卻情緒萬千。
他何德何能,能兩世與這般美好獨特的靈魂相遇,卻又何其可惡,竟白白荒廢了她一生光景。
二人靜靜走了一陣子,張眉壽未再聽到他開口,便問道:“公子找我,便是要問關於我祖父之事?”
祝又樘點頭。
當然,唯獨他自己知道,他撒謊了。
“……鶴齡與延齡,於課業之上,近來進步頗大。”太子殿下心虛一般,隨口扯了個話題。
“公子若非生在天家,做個教書先生,許是合適的。”張眉壽認真評價。
嗯……教騎射,似乎也很好。
祝又樘神色懺愧。
“若非是我教導無方,許也不會使你承受如此之多的苦難艱難。”
他指得是照兒。
張眉壽腳下微微一滯,眼眶竟陡然有幾分酸澀。
倒不是為了那些勞什子煎熬苦難……
畢竟都過去了。
時過境遷,自與他坦誠談過那一場,哭過那一場之後,如今最常出現在她心間的,卻是那個從白白胖胖、極喜人的團子模樣,一點點長大,一點點與她疏離,與她爭吵冷戰過無數次,最終叫她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孩子——
若還能遇著他,她定要……定要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上幾巴掌,解一解氣才好。
不,幾巴掌斷然不夠,至少要打開花兒才行。
……實則,為人母,她過於強硬,也有許多不對的地方。
那時祝又樘走了,她惶恐極了,將全部的不安皆壓在了他身上——她一直覺得,既是生在帝王家,便有責任在,許多事情哪怕不喜歡,也由不得他。
她不想見他父皇的心血毀在他手中,不敢麵對禦史大臣們的不滿。
偏生他又是那般忤逆的性子。
她想打他一頓,卻也像再像他小時候那樣,抱一抱他……
可……她要去哪裡才能再見著他?
她重活這一回,父母好友俱在,可這世間,唯獨再也找不到她的孩子了。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