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真是天意弄人,以往大孫女不願說親,因此耽誤數年——可自大約兩月前去了一趟大永昌寺,燒了香回來之後,便忽然開竅了。
說是自己想通了,不願再耽擱下去。
她這個做祖母的,當時的心境那叫一個守得雲開見月明,原本都打算去大永昌寺多捐些香油錢,再燒幾炷高香,為孫女求得一門好親事了——
可便是那時,大孫女忽然病倒了。
起初經大夫診斷,還隻是尋常的風寒熱症,本以為養上些時日便可痊愈。
但這一養,卻是養到了至今還未好全。
藥方換了又換,甚至專程請了定國公府裡的大夫來看過,也皆不管用。
雖談不上是什麼大病,可耗了足足兩個月,已是將她那如花似玉的孫女消磨得萎靡不振起來,直叫人看了心疼。
如此景況之下,自是不能急著說親了。
想到此處,張老太太便又去看了張眉嫻。
如這些時日裡絕大多數時候一樣,此時張眉嫻正躺在床上,聽聞老太太來了,便叫丫鬟扶著下床行禮。
張老太太聞著滿屋子的藥味兒,心裡更沉悶許多,一邊示意孫女不必起身,一邊叫人又開了兩扇窗。
“今日感覺可好些?”老太太滿臉關切地問。
張眉嫻笑著點頭,卻因臉色病態而顯得格外虛弱:“已是好了許多,祖母不必憂心。”
“你不必哄我。”張老太太歎氣道:“我又怎可能不憂心——”
她這般淨說大實話,反叫張眉嫻一時無言,不知想到了什麼,忽而紅了眼睛,片刻後便落了淚。
“好端端地,哭什麼?”張老太太瞪眼道:“也不嫌晦氣!”
雖是嗬斥的話,語氣卻並不嚴厲。
“皆是我不好,叫祖母和叔叔嬸嬸們為我擔心多日。”
“你知道就好。”老太太顯然不太喜歡安慰人,隻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這本是一場風寒而已,卻至今難愈。要我說,就是身子骨兒太差了些——你瞧我一年到頭,生過幾回病?便是偶有不慎中了招兒,也是說好就好,不能再利索。”
張眉嫻慚愧地點著頭。
祖母的身子骨兒,這誰能比得過?
隻怕……也就朱家公子能勉強與之一較高下了吧。
“我若是你,便不再終日躺在床上,躺得久了,便是沒病也要成了有病了。”張老太太歎氣道:“我想了想,既是請了這麼些大夫都不管用,那便換一種法子試試——養病先固本,自今日起,你便按著這上頭寫的來做。”
說話間,從蔣媽媽手中取過了一張折起的宋紙。
張眉嫻不解地接過,越看越是愕然。
這……
天亮便起身,晨起打太極,上午不許睡,午後隻可小憩兩刻鐘,能站著便不坐,能坐著便不躺,至多隻可吃七成飽……等諸多要求。
一日三餐,也不可亂吃,皆要按著祖母的安排來。
想仗著生病吃點兒小點心,多睡會兒?
不存在的。
可這些雖說過於約束人,卻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誰能來告訴她,這最後一條……它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張眉嫻盯著最後一行字,眼中不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