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眉壽原本正坐在內間榻上剪紙,聽聞張眉嫻來了,便放下手中剪刀,去了外堂。
“二妹。”
張眉嫻見著張眉壽,便莞爾一笑,抬起手中的油紙包,道:“你愛吃的芝麻酥餅,還熱著呢。”
張眉壽沒料到會瞧見這樣一張明媚而不見刻意的笑臉。
她印象中,已有許久沒看到這般輕快的大姐了。
她便讓阿荔上前將東西接過來,笑著問:“大姐去了西市街?”
一邊讓人落座。
張眉嫻邊坐下,邊點頭講道:“去了,吃了碗幼時愛吃的陽春麵,雖說有有些年頭不曾吃過了,可還是那般味道,竟是絲毫沒變呢。”
又打趣道:“便是那菜葉,數了一數,也仍是四片,一片不多,一片不少。”
張眉壽聽得笑了,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輕鬆的神情,心底卻在思索。
依照她的經驗來看,大姐能有這般轉變,通常情形下,應是有兩種可能——
其一,許是大徹大悟,當真想通,也放下了。
其二……卻是與病重之人的“回光返照”相似——許是因心中有了什麼不好且決絕的打算。
當然,她希望看到的是第一種。
“聽說大姐出門上香去了,我還想著是在寺中留下用了齋飯,原是去了西市街。”
“不曾,寺裡的齋飯再可口,卻也比不得一碗陽春麵呢。”
張眉嫻適時地站起身,道:“二妹,咱們去裡間說話。”
張眉壽意會,便未有讓丫鬟跟進來。
“說來不怕二妹笑話——我今日去了大永昌寺,本想同他說清楚。”張眉嫻笑歎了口氣,有些自嘲地道:“可你猜怎麼著?”
說罷,也無須張眉壽去猜,便道:“他根本連見也不願見我一麵。”
態度究竟如何,已是不能再明顯了。
不過,如此乾脆利落些也好。
張眉壽這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她原本以為,大姐這麼遲歸家,許是與那僧人長談了一場也未可知,合著卻是壓根兒沒見上麵,轉而跑去了西市街吃麵,給她買芝麻酥餅……
“那大姐如今是何打算?”
“便依他,也依著我自己的心意。”
張眉嫻語氣透著從容,心中也沒有太多不甘了。
彆跟她說什麼“怕牽連她”,“怕給不了她安穩的日子”——她聽戲時,最厭煩的便是這種窩窩囊囊,黏黏糊糊的橋段了。
每每聽到,就恨不能將那男角兒一拳揍昏過去才好。
咳,當然,興許人家根本不是因為這些,隻是擔心在身份已經被她知曉的情況下,再過多往來,會給他帶來不利罷了。
有關這一點,她這些日子也大致想明白了。
她的糾纏,對他而言,當真隻是有弊無利。
人生在世,情愛之事從來都不是全部,他改名換姓,隱瞞身份,自有他的謀劃在。
倘若自以為是地勸他放下仇恨與過往,興許並非是救贖他,而是自私的壓製。
他有他非做不可的事情,她攔不住,也幫不了,甚至連陪伴都會是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