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她一個勁兒地盯著我瞧,我隻當是哪個不懂事的丫鬟下人呢——既是蔣家的姑娘,倒是我莽撞唐突了。”
蔣令儀低著頭咬緊了下唇。
她方才分明已經自報過身份。
尋常的丫鬟又哪裡能跟著進長春宮?
況且,她隻看了一眼而已,怎就成了一直盯著瞧……隻因這一眼,竟就生生被諷刺成了不懂規矩,與丫鬟無異的粗鄙之人。
宴真這分明是故意給她難看,甚至連個像樣兒的借口都懶得去找,而給出這種漏洞百出的說辭。
可越是如此,越透露出不加掩飾的輕視之意,才更加叫人覺得難堪之極。
再觀寧貴妃,竟隻坐在那裡品茶,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渾然一副縱容的態度。
都說寧貴妃護短,不講禮數規矩,今日她總算見識到了。
靜妃隻得道:“臣妾這侄女,甚少入宮,多少有些不懂規矩,還請縣主和貴妃娘娘見諒。”
鐘氏亦是賠笑道:“是,縣主息怒,小女蠢笨,卻也絕無冒犯之意……”
說著,看向女兒,道:“還不快向縣主請罪?”
蔣令儀應了聲“是”,上前一步,矮身行禮,聲音懇切:“是臣女行為有失,請縣主責罰。”
解釋的話必然是不能多講了,宴真這等乖張的脾氣,她暫且摸不清楚,隻怕不知哪一句又要惹了對方不悅。
宴真微微抬了抬下頜,道:“責罰就不必了——隻是多學一學規矩,卻是沒有錯的。”
蔣令儀勉強笑著道:“多謝縣主良言,臣女必當謹記。”
她向來知道什麼時候能任性,什麼時候半點任性都使不得。
忍一時算不得什麼,且往後看吧。
而宴真之所以這般為難她,無非是自覺容貌被毀,旁人多看一眼都覺得屈辱——
又見她生得貌美,許更是覺得被戳到了痛處。
這得是多麼可憐又自卑。
再者,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了的蠢人,還怕日後沒有跟頭栽麼?
蔣令儀在內心勸慰了自己一番,麵上逐漸冷靜了下來,然而臉上火辣辣的痛感,卻時時在提醒她自己方才是如何受辱的。
這件事,她要牢牢記在心裡。
而此時,宴真向寧貴妃講道:“姑母,宴真覺得倦了,便不打攪姑母說話了。”
寧貴妃點頭道:“且去耳殿歇著吧。”
“是。”宴真行禮,退了出去。
可她卻未去耳殿,而是獨自出了長春宮。
離開長春宮後,她原本從容的腳步忽然變快了許多。
她緊緊抓著雙手,抿緊唇,一路疾走,似有數不清的情緒需要宣泄。
醫了這麼多年,卻始終醫不好她的臉……宮裡的太醫,統統都是庸醫!
這些人,全都該死!
可在姑母麵前,她不能暴露自己心中的躁怒——這數年下來,眼見醫治無果,便是姑母也已開始隱隱露出不耐煩的態度來了。
嗬嗬,這就是口口聲聲說著,將她視作己出的姑母。
宴真滿心怨氣,一路不顧宮人的側目疾行著,不知何時,便來到了禦花園內。
她走得甚累,大口喘息起來。
正是此時,忽有一陣腳步聲入耳。
很快,宮人行禮的聲音也一並傳來。
隱約間,她似乎聽到了“太子殿下”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