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斷定,這位眼生的姑娘並不是小時雍坊裡的。
小時雍坊統共隻有這麼大,各家來往還算多,這般大小未出閣的姑娘,沒有長這模樣的。
他此時回過神來,反倒覺得在其它地方見過,尤其是那道聲音……
腦海中隱隱現出模糊的印象來,可偏生如何也分辨不出來——
徐永寧想了一會兒,便也放棄了。
畢竟自己的腦袋究竟有多不爭氣,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罷了,他還是回去看看書,補補拙吧。
徐永寧興致闌珊地折身回了定國公府。
……
當夜,鄧譽在祠堂跪至天明。
其間,府裡的薛姨娘曾使人來送過軟墊和點心,他皆是碰也未碰。
天色放亮之後,薛姨娘又差了人來,仆人進了祠堂內,便要去扶鄧譽:“公子,老爺往太常寺去了,您且起身回去歇歇吧……”
鄧譽淡淡地抽出胳膊,聲音有著徹夜未眠的沙啞:“不必了,父親既然未有發話讓我回去,我便在此處反省著。”
仆人笑得討好:“公子又何必自找罪受呢?再者道,薛姨娘的意思,可不就是老爺的意思?”
鄧譽眼神霎時間沉了下來,轉頭看向仆人,口中冷冷吐出兩個字來:“出去。”
對上那雙眼睛,仆人連忙矮下身應“是”,行禮退了出去。
仆人待出了祠堂,才露出無法理解的神情來。
自四年前,太太中風之後,落了個眼歪嘴斜,口不能言的病根兒之後,原先不顯山不露水的薛姨娘便抓住了府裡的中饋。
再後來,又攏住了老爺的心,生下了二公子。
如今,便是府裡有貌美如花的新妾在,可老爺最常去的還是薛姨娘房中,儼然是將薛姨娘當成了知心人來看待。
甚至近兩年,有人上門求老爺辦事兒的,多是輕車熟路地找去薛姨娘那裡。
薛姨娘出身官宦人家,雖說隻是個六品官兒的庶女,卻勝在為人和善,待下人寬容——與太太的鐵公雞一般的作風可謂天壤之彆,在府中極得人心。
偏偏大公子瞧著儒雅,實則卻是個固執的,如何也不肯領受薛姨娘的好意……
要他說,如今府裡真正做主的人是誰,大公子早該看清了,若好生同薛姨娘處著,好處自是不必多言,何必非得這般彆扭呢。
就是即將要出閣的大姑娘,都深知這個道理,如今是三天兩頭兒地往薛姨娘院子裡去請教女紅來著。
……
午後,鄧常恩返家之後,神色卻比清早出門時更加陰沉難看。
今日,他聽了一整日的閒言碎語,便是太常寺裡竟也不得清淨,甚至有個腦子有坑的下屬悄悄同他道喜!
道什麼喜?
當然是長子娶妻之喜!
若非如此,他倒還不知,如今外頭的風言風語竟已猛烈到了這般程度。
鄧常恩剛回到院中,便讓人將長子喊了過來。
鄧譽跪了近十個時辰,未進一口水,已是不大能支撐得住,來至堂中剛由小廝扶著勉強行了禮,卻陡然挨了父親一腳。
“老爺!”
小廝驚呼一聲,連忙將自家公子扶住。
鄧常恩怒氣衝天,指著鄧譽質問道:“你可知如今外麵在傳些什麼?人人都說我鄧家,要娶一個被除族的不孝子之女過門做長媳了!——都是你乾的好事!”
小廝瑟瑟發抖地想:這好事,分明也有您一份功勞啊老爺……
“若不是不忍壞了你的名聲,讓你當堂背上做偽證的罪名,落個被人指責人品不端的下場,會對你的前程有妨礙……昨夜我就該將你推出去,當眾反了你的口,叫你嘗嘗什麼叫做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