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十日裡至少有八日是醉醺醺地,若是抱病,更是癱在床上動也不動,根本記不得哪一日女兒是否出過門。
至於張義齡,他隻道那日鄧譽確實去過,隻是在他父親床前沒說幾句話,鄧譽便同他姐姐一起去彆處了——而他一直在父親房中照料,後來也睡了過去,待被父親罵醒時,天色已經暗了。
對此,程然很是詫異。
說句實話,諸如此類案件,他見過的嫌犯家眷,有撒謊撒得極逼真的,也有話裡話外皆是漏洞的,可卻從未見過分明說了實話,卻也能絲毫線索都讓人找不到的……
做人荒唐墮落無用到這種程度,已是少見,更何況還一次讓他遇到了父子倆。
想來,那張眉妍也是早料到了會是如此,才敢讓鄧譽替她做偽證。
“我知道。我是想,也許能在他身上找到其它線索。”張巒說道。
“那你又為何沒去見?”宋氏即便不願讓丈夫同張彥再有牽扯,可此時還是不解地問。
張巒重重歎了口氣。
“我本是去了的……可剛下馬車,就瞧見他搖搖晃晃地走著,手裡提著個酒囊。遇到個半大孩子,上去便踹了人家孩子一腳——可你猜後來怎麼著?”
宋氏皺眉。
她早就隱隱聽聞了,說是張彥如今酗酒又好賭,性情陰沉地很,隻怕是離瘋不遠了。
“你上去攔了?”宋氏問。
“哪裡用得著我攔,那孩子倒過來一腳將他給踹翻了。我瞧了許久,才見他爬起來。”
宋氏一陣無言。
沒用還賤手賤腳,能活到現在也虧是京城治安好了。
“我尋思著,還是算了吧……彆等到時候我剛走近,話還沒說,他再有個什麼好歹,借此賴上我,到時傳了出去我可說不清楚。”
畢竟他被訛經驗豐富。
且被訛些銀錢還是小事,關鍵還是因著這樁案子的緣故,如今外麵正是議論紛紛之際。若此時他與張彥之間再出了什麼事端,隻怕要帶來更大的麻煩。
“也是……”宋氏無奈道:“可彆因小失大了。”
“再等等,四處都在查線索,總能查出來的。”張巒道。
宋氏卻歎了口氣。
“這個我倒不急,左右已大致知道了是何人所為,多防備些便是了。我如今倒是更擔心池兒——”
她本想著,瞧那孩子的身子那般虛弱,沒準兒第一日就要扛不住,被人送出來了。
可數日過去,如今都開始考第二場了。
“不必過分憂心,池兒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且沒有消息傳出來,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張巒道:“不然明日我托人去打聽打聽?”
宋氏點頭。
“也好,總歸讓人心中有個底。”
張巒笑著歎了口氣,將妻子擁得更緊了些。
不多時,宋氏忽然覺得額頭上有涼意劃過。
她抬手碰了碰,卻是濕涼一片。
根據經驗來推斷,這應當是——丈夫的眼淚。
“你哭什麼?”宋氏皺眉問道。
這人在外頭瞧著偉岸有擔當,怎麼在她跟前動輒就要落淚?
“我張巒何德何能,能娶芩娘為妻……”張巒聲音沙啞動容。
以往,他從不敢想,芩娘能做到這般地步。
芩娘這是在將池兒逐漸看作了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你這全都是為了我……”張巒哽咽著歎氣,拿下巴抵住妻子頭頂。
“是池兒懂事又爭氣,討人喜歡……同你有什麼關係?”
宋氏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張巒眼淚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