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姑娘從容地站起身來,阿荔甚至生出了這本不是什麼大事,隻不過是她太過大驚小怪的錯覺來。
穩住……
身為大丫鬟一定要穩住。
“如今父親他們都知道了?”張眉壽問。
阿荔儘量冷靜地點頭:“是朱……是太子殿下親自來說的,如今老太太和大老爺都暈倒了,傅大夫正給瞧著。”
張眉壽張了張嘴巴。
祖母上了年紀且罷了,怎父親也跟著暈?
她當初最擔心的一家子全嚇病的狀況,似乎已經來到跟前了……
手指上不慎沾染的墨汁也來不及去洗,張眉壽便帶著阿荔快步出了愉院。
前廳裡,經傅大夫診看罷的張巒正要被下人們背回海棠居。
“母親,父親沒事吧?”
張眉壽擔心地問道。
“無礙,傅大夫說了,隻是……受了些刺激,一時間沒能撐得住。”宋氏說話間,有些緊張地拉過女兒,低聲交待道:“快跟太子殿下行禮。”
張眉壽這才看向堂中坐著的少年。
她上前福了福:“見過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祝又樘看著她,對自己造成的現狀,很有幾分愧疚。
說著,站起身來,道:“今日這般狀況,實乃我之過錯——如此之下,也不好多做攪擾,待來日再來看望張伯父及老太太。”
這種氣氛之下,他本該出言離去了,隻是一直遲遲未見到小皇後前來,總覺得不圓滿。
如今見著了人,哪怕隻是一個眼神,卻也能稍表歉意。
他覺得,小皇後定然能懂。
而聽他說來日再來探望,宋氏和張敬不禁惶恐之極。
以往不知道對方身份,自是怎麼說都好,可如今知曉了,隻覺得處處都叫人過分受寵若驚。
“那草民送太子殿下。”張敬主動上前,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祝又樘亦不好拒絕,看了張眉壽一眼,與她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才跟著張敬一同離去。
王華也忙跟上。
張眉壽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和周遭下人的噤若寒蟬,忽而有些出神。
無論如何,真相終於被說破,總算也了卻了她一樁心事。
她本該覺得如釋重負。
可不知為何,瞧著他在眾人的擁簇下一步步走遠,她竟莫名覺得心中有些悵然。
好像他這麼一走,這世上便再無朱家公子了。
可朱家公子,本就是祝又樘,又何曾真正分離過?至少在她心中,一直是再清楚不過的。
於是,她恍惚意識到,令她覺得悵然的,並非是自己的心緒。
而是……他興許會覺得不舍吧?
原本這世間有一處清淨地,可以讓他卸下所有,來之如歸。
也興許是她想得多了。
近來,她似乎總容易想多。
“母親,二姐……”
身邊忽然響起孩子哽咽的聲音。
張眉壽轉頭看去,隻見是張延齡在抹眼淚。
“日後既安哥哥是不是再不會過來了?”
張鶴齡看了弟弟一眼,也癟了嘴。
宋氏聽得愣了愣,抬手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道:“該改稱呼了……日後若在宮中相見,切記不可逾矩,可記下了?”
張延齡低著頭沒吭聲。
論起懂規矩,他和三哥可不比母親差——若不然,他也不會等到既安哥哥走了之後,才偷偷掉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