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坐在牢房中一角出神的鄧譽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待看清牢房外那張團臉,不由大怔。
“十一?!”
他微微瞪大眼睛,猛然起身,大步走了過來。
“公子,是我。”十一咧嘴笑了笑。
“你還活著……”
鄧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從牢欄縫隙中伸出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
“是張姑娘救了小人。”十一眼眶微濕地道。
當初他傷上加傷,極不容易保住了一條性命,接連換了幾位大夫卻都斷言即便恢身體複了,下半輩子也不可能下床走動——
可張姑娘不知用了什麼靈丹妙藥,又不惜耗費重金給他養著身體,竟是醫好了他。
如今右腿雖還有些毛病,但已經不妨礙什麼。
鄧譽聽他說罷這些經過,神情一時複雜之極。
“都怪我連累了你……”他慚愧地道:“是我識人不清,自以為是。”
到頭來害了自己,更害了身邊之人。
“公子,都已經過去了。”十一笑著將手中的油紙包遞了過去:“小人買了些往日公子愛吃的點心,公子快嘗嘗——”
鄧譽動作有些遲緩地接過。
手指觸碰之下,隔著油紙還能感受到溫熱,這點心顯然是剛出鍋的。
“你如今以何謀生?”他開口問道,聲音有些澀然。
“張姑娘見小人的腿有些毛病,在外頭不好找活兒,便叫小人留在了張家大太太的陪嫁鋪子裡做工。”十一笑著道:“那是個漆器鋪,裡頭的掌櫃也十分照拂小人,從不叫小人做重活兒,反倒還教了小人好些手藝呢。”
鄧譽見他談及此事,眼中一派神采奕奕,原本沉重的心情不由跟著明朗了些許。
“如此就好……”
他放心下來。
“鄧家……現下如何了?”片刻後,他開口問道。
這一年來,他在牢裡偶爾也會聽獄卒們將鄧家之事當作閒談來說上幾句,隻是到底不完整,也不知真假。
十一臉上的笑意淡了淡,神情有些猶豫。
“我遲早也都會知道的。”鄧譽看著他,勉強笑了笑。
十一這才開口。
“當初老爺和太太出事之後,太太的娘家便來了人,和同薛姨娘理論家產之事……”
具家打著鄧譽仍是嫡子的旗號,要暫時保管家產。
薛家則說鄧譽害了鄧家,使鄧家蒙羞,已不配為鄧家子,這些家產理應歸到薛姨娘的兒子身上。
兩家為此僵持了許久,甚至不惜大打出手,還鬨到了公堂之上。
鄧譽聽罷這些,苦笑著問:“後來呢?”
“老爺在出事之前,已有禦史在彈劾了……因此,沒過多久,便被查實以權謀私,官風有失,定了貪墨之罪,查封了家產。”十一越說聲音越低。
鄧譽手下微顫,垂下了眼睛。
父親死後坐實了這些罪名,隻怕是被大國師當作棄子推出去了。
但父親……確實有錯。
眼下這般結果,也怪不得旁人。
“少爺,您快嘗嘗吧。”十一岔開話題,笑著催促道。
鄧譽動作有些僵硬地拆開油紙包。
切得整齊方正、一塊塊碧綠晶亮的綠茶糕,映入視線。
他已有許久,不曾見過這樣鮮亮的顏色了。
……
馬車在小時雍坊張家門外停下。
張眉壽剛由阿荔扶著下了馬車,轉眼一瞧,隻見門口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並兩輛騾車。
騾車上滿載著箱籠等物,一群仆役正在往下搬挪。
張眉壽眼中頓時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