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將這些也同二妹說了一遍。
張眉壽聽得有些想笑,更多的卻是動容。
果然,許多事情哪怕較上一世有了改動,可冥冥之中還是相似的。
實則,大靖朝開國到今日,文臣與帝王之間頗有幾分相互製衡之意。
但祝又樘在位期間,君與臣卻是少見的和諧。甚至有極得用的重臣年邁抱病仍不肯致仕,一片赤誠相惜之心,於晚年寧肯背上貪榮之名,亦甘願老死於江山社稷之上。
那時的大靖,稱得上盛世二字。
在他駕崩之後,那些老臣們,哪怕對朝堂逐漸失望,卻依舊能儘心輔佐新君——直到後來當真心灰意冷,無力轉圜,不得不乞求辭官歸去。
而今,他尚未及帝王之位,卻依舊於無意之中,博得了許多大人的信任與尊重。
以誠德待人,則得人以誠相待。
“那皇上如今是何意?泰山祭祀,究竟是去還是不去?”張眉壽回過神來,向張秋池打聽道。
祝又樘如今的處境,固然不妙,可正如他先前所言,此乃一時聒噪而已,事後自會平息。
眼下的關鍵在於,皇上的決定。
而這決定,又分為兩處。
其一,便是泰山祭祀大典是否要取消。
“皇上之前倒是有取消祭祀之意,可許多大臣執意相勸,眼下尚未有結果。”張秋池說話間,細細打量了自己妹妹的神情。
“可有提及派遣欽差前去泰安州疏散百姓?”張眉壽又問。
此乃其二。
張秋池更是搖頭。
“一絲消息也未曾傳出。”
張眉壽沉默了片刻。
也就是說,哪怕之前皇上有意取消祭祀,卻也不曾打算要派遣欽差前往。
“據聞,皇上前幾日特命欽天監前往泰山預測……結果並無半分異樣。”張秋池話至此處,聲音更低了些。
這是劉大人費心從禮部尚書李東陽大人那裡打聽來的消息,旁人不易得知。
張眉壽微微歎氣道:“天災莫測,豈能單憑此,便能斷定不會發生地動。”
張秋池也歎了口氣。
“毫無依舊之事,若貿然下旨疏離百姓,於朝廷威信有損。皇上為求心安,可以取消祭祀之行,可若要將泰山即將地動宣之於眾,最後卻不了了之……確實不易收場。”
末了又道:“更何況,如今又有文臣施壓。”
“大哥說得極客觀在理。”
張眉壽將目光投向堂外夜色中,低聲說道:“皇上為維護大靖朝廷顏麵威信,這算是一條為君之道——隻是,為君之道,更應有仁慈二字。”
這是她從祝又樘身上看到的。
她甚至相信,若今日他與皇上調換,哪怕不知結果究竟如何,他亦會力排眾議,提早疏離百姓。
因為,他不會拿任何一個辜負百姓的性命去賭這一層顏麵。
但當今聖上的決定,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到底祝又樘在位之時,賢明慣了,便是偶爾做錯決策,也是出於愛民心切。
而當今聖上則是荒唐慣了。
一個人做的荒唐事太多,一旦做錯,更會被冠上荒唐昏聵的名聲。
……說來說去,倒也還是怪他自己——到底又無人按著頭,逼著他非荒唐不可。
既做下荒唐之事,自然就要承擔此中惡果。因此,做起決定來難以服眾,便也怨不得是旁人刻意針對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