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聽了也無怪責之意,隻又問道:“為何要請駱先生入京?”
“之前女兒在蘇州時,曾有幸求得過駱先生墨寶,極仰慕駱先生才氣,這才鬥膽去信邀其入京賜教——起初倒沒想到,駱先生當真願意入京。”張眉壽撒起謊麵色不改。
宋氏卻不覺有異。
女兒本就在跟著雲川先生學書畫,是頗有些醉心此道的,而駱先生又是書畫大家,女兒想請教一二,也並不奇怪。
而那年離開蘇州之前,駱先生差人趕往碼頭給女兒送畫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這一切本都沒什麼,隻是……
宋氏看向自家老父親。
偏偏自家這位老父親對著外孫女時,半點情緒都沒有,此時亦是好聲好氣地勸著哄著。
“蓁蓁想學畫,外祖父想法子給你請了才氣與名聲俱佳的先生來——這個姓駱的,品行不端,可不是個良師。”
張眉壽聽了,乖巧點了頭:“多謝外祖父。”
至於為何連一句辯解都不肯替駱先生發出,不能怪她沒良心,而是實在沒有必要。
來自陳年仇敵的偏見,豈能因為她兩三句話就能被打消。
再者,她估摸著駱先生也不在意這些評價——
張眉壽心安理得地為自己圖省事而不怎麼仗義的行為開脫著。
又陪著老爺子說了會兒話,張眉壽複才跟著母親一同離去。
待出了宋成明住著的院子,宋氏低聲對女兒交待道:“你也彆生你外祖父的氣……待回頭若在城中遇到了駱先生,我再叫你父親去賠不是。”
雖說架已經吵了,但禮節還是要有的。
畢竟若論起來究竟怪誰——隻能說衝動的不是一個人。
“母親多慮了。倒是我顧慮不周,明知駱先生與外祖父有過節,卻沒能提早做下防備。”
主要還是當真沒想到這兩位頗算有頭有臉的人物,竟是一對上就直接不管不顧地吵上了,竟連麵子功夫都懶得裝……
倒也真是人近老年,難得真實的典範。
張眉壽與宋氏分開而行之後,打聽到了駱先生眼下的所在,便直接趕了過去。
她在一家酒肆內的雅間內,尋到了駱撫。
第一眼瞧過去,張眉壽的神情微微怔了怔。
駱先生的頭發當真長出來了許多,雖遠不如他畫中那般濃密飄逸,但乍一看倒是叫她險些沒能認出來。
她是頭一回真切地體會到,頭發對一個人外貌和氣質的影響原來竟是如此之大。
駱撫對她的反應顯然很滿意。
但開口還是冷哼了一聲:“怎麼?前腳將我罵了出來,後腳還想將我請回去不成?不妨直言告訴你,休想——”
說著,拿筷子夾了一粒炸得金黃的花生米送入口中。
一旁的張秋池聽得愣住。
這位先生是不打算回去嗎?
那……為何要吃他請的酒菜?
且一邊吃還一邊挑剔,儘挑了貴的來點。
若不是二妹的反應很正常,他甚至要懷疑麵前這個一臉囂張的人,究竟是不是那個才名遠揚的駱先生。
張眉壽在一旁的椅中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