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正要往下說時,卻見原本慢下了腳步的女孩子再沒有片刻猶豫,抬腳跨出了門檻。
“……”看著女孩子渾然寫著“不想聽”的背影,田氏愕然地張了張嘴。
然隻片刻,便反應了過來,追上前兩步。
“姑娘——”田氏心知此處沒有旁人,此時就道:“池兒春闈之事,依妾身之見……倒不必急著非要今年去考不可,不如再等一等。”
張眉壽聞聲頓下腳步。
田氏見狀,便語氣擔憂地解釋道:“如今這等關頭,池兒若太過招人矚目,總歸也不是什麼好事……”
張眉壽微微皺眉:“大哥此前已接連摘下兩個頭名,此番是否能連中三元,已是京中大熱之事,甚至引了不少人暗中下注來賭測此事——若忽然棄考,豈不顯得過分異樣?到時,隻怕才是真正的招人矚目。”
至於大哥的心血與前程,這些話是不必與田氏多言的。
“可是……”
田氏神情猶豫反複。
“方才我已說過了,許多事情不是躲一躲便能夠避開的。你執意要躲下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大哥另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繼曉之事,絕不該是大哥生活的全部。
安危自然是頭等大事,然而躲起來並不代表就能避開一切危險。
田氏的想法與做法或許也稱不上錯,但就眼前的局麵而言,等同是做無用功。
田氏聞言沉默了下來,袖中十指微微攏起。
看著女孩子一步步下了石階,那纖細的背影仿佛透著難以言說的堅韌,田氏心中一時百感翻湧。
身為人母,她將池兒生下來之後,也不是沒有過悔恨……
若是可以,她也想讓池兒坦坦蕩蕩,光明正大,不必有絲毫躲藏的活著。
可她沒有這個能力,更少了這份魄力。
但麵前這小姑娘不一樣——
“姑娘。”
田氏再次出聲喊道。
意料之中的,女孩子腳下並沒有絲毫停頓,顯然是無意再同她多費口舌。
田氏略提高了些聲音。
“妾身愚鈍,不知如何做才能略出些薄力,擅作主張又恐給姑娘帶來麻煩,再壞了姑娘的計劃……姑娘若有用得上妾身的地方,不管是要做什麼妾身都願意!”
哪怕是她這條命——
語氣裡,竟挾帶著一絲在她身上極少見的果敢。
她並不是怕死,隻因心中掛念太多,怕自己死的毫無用處。
若姑娘能將她這條命‘加以善用’,能叫她幫得上池兒和張家一二,她斷不會有絲毫貪生之心。
當然,單憑她做過的事情,即便姑娘此時要她性命,她也是無話可說的。
張眉壽駐足,回頭看了她一眼。
容貌被改變過的婦人站在堂門外,一雙眼睛尚且紅腫不堪。
張眉壽隻看了她一眼,並未多言半字,收回目光之後,便帶著阿荔離開了這座小院。
田氏目送著她離去。
阿荔安安靜靜地跟在張眉壽身側,並不多嘴。
她知道,姑娘此時心中必然不好受。
哪怕她家姑娘人美心善,定不會因此對大公子生出什麼隔閡之心——
可事實終究是事實,這其中的牽扯,可不止是大公子與姑娘之間的兄妹情意,還有整個張家,和那個該死的臭和尚。
這件事情日後會帶來何種局麵,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但她相信,有姑娘和殿下在,一定不會讓局麵太過糟糕。
況且,姑娘和殿下還有她和棉花,清羽,老於等一大堆得力幫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