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上所書不多,隻短短一行而已——蓁蓁勿憂勿怕,待吾明日出宮細談。
張眉壽不禁笑了。
這樣一句話,叫清羽來傳達也是一樣的,哪裡值得還特意寫一封信。
可話是這樣說,卻又將那一行字細細地看了數遍。
她知道,他這是也知曉她姨母生病的消息了,又知前世她姨母早逝之事,這才急著送信安撫。
勿憂勿怕……
她這一顆心倒也果真樂意給他麵子似地,分明是一夜未曾平靜下來,此時卻莫名就安定了許多。
張眉壽將信收起,依舊放進了那匣子裡。
……
今日祝又樘不宜抽身出宮,是因十日一早朝,他須於金鑾殿內聽百官奏事。
早朝之上,昭豐帝眼瞧著幾名文臣爭得麵紅耳赤,轉過臉去,忍無可忍地打了個哈欠。
今日這早朝未免太無趣了些。
但無趣恰是最好的,證明無大事發生,如此他便可以心無旁騖地專注於自己的正事了。
極不容易熬到早朝結束,回到養心殿內,正欲打坐歇息之時,一名太監入得內殿,細聲稟道:“皇上,大國師在殿外求見。”
昭豐帝隨口就道:“宣進來吧。”
侍立在一旁的劉福垂著眼睛。
自大國師出關以後,陛下尚未主動召見過。
而今次,已是大國師第二回進宮求見了——陛下雖是不曾拒見,可這其中的味兒確實是變了。
繼曉進宮之事,很快傳到了東宮。
祝又樘聽在耳中,並不意外。
這些時日,他明麵上固然是沒急著有什麼大動作,可卻在一些細微小事上多費了心思。
因是小事,看似並不起眼——但這些事情,正如一把拂塵,每掃一次,父皇心中那麵鏡子便會更清明些。
繼曉不會沒有察覺。
今日入宮,便是急了。
可他必然也清楚,他越是放低高僧的身段,在父皇心中的可信度便會愈低。
是以,今日應是有備而來。
倒不怕他有備而來,再如何有準備,也是已然沉不住氣的表現。
然而,隻怕是……
不知想到了什麼,少年端起茶盞,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
養心殿中,昭豐帝聽罷繼曉所言,不由動了動眉毛。
“國師所言是指,你門下那位章拂法師,殺害了其師兄章明?”
“回皇上,正是如此。”繼曉緩聲道:“貧僧亦是近日來方得以查明此事真相。”
“同門相殘,何苦來哉……”昭豐帝歎了口氣,並未多言其它,叫人看不出真正的情緒。
“阿彌陀佛,佛門清靜之地,本該是靜心養性之所,如今卻鬨出此等孽事,此乃貧僧的過錯,還請陛下降罪。”
昭豐帝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這怎能怪得了國師?人心二字向來最是難測,佛法無邊,卻也難渡無心之人啊……”
繼曉聞言微微斂目。
“陛下所言極是。”他接著說道:“然此人非但無心佛道,更是居心叵測——還請陛下命人細審治罪。”昭豐帝吃了口茶,淡淡地道:“既是國師門下弟子,且由國師處置便是。”
繼曉眼中卻顯出了兩分少見的凝重來。
“陛下有所不知,此人所犯戒規並非隻殺戒這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