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一動不動,望著房中熟悉的陳設出神。
如此她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得有一陣腳步聲傳來,打破了耳畔寂靜。
不多時,一名婆子走了進來,語氣沉靜地道:“太太,三位公子來看你了。”
俞氏眼神微顫,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她。
“瑾哥兒也來了?”她聲音乾啞地問。
“三位公子都在外頭等著。”婆子話語生硬,沒有往日裡的恭敬。
“……讓三公子先單獨進來。”俞氏道。
婆子聞言猶豫了一瞬,但想到老爺的交待,還是退了出去傳話。
“太太說,先叫三公子進去說話。”
兄弟三人聞言皆愣了愣。
“三弟,你先進去吧。”宋福瑜雖疑惑,卻出聲催促道。
宋福瑾點頭,獨自進了內間。
宋福瑜和宋福琪則自覺地去了廊下。
“大哥……你說母親是有什麼話要單獨交待三弟?”宋福琪聲音低低地道:“這幾日……我總覺得家中有些不對。”
姑母病愈,自然是大喜事。
可父親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就連祖父似乎也有些不同。
宋福瑜看向院中芭蕉,若有所思地道:“待會兒見著母親,興許就能知道了。”
他也不是愚鈍之人,隱隱察覺到今日父親讓他們三個一同來見病中的母親,似乎另有用意。
房內,宋福瑾見著了靠在床頭的母親,心底升起莫名的感受。
自母親生病以來,至多也就六七日而已,可他此時竟有一種似乎許久未見母親的錯覺。
母親似乎哪裡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興許是生病的緣故吧?
“母親的風寒,還不曾好轉嗎?”他有些擔憂不安地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
俞氏沒答他,隻有些緊張地拉過他一隻手握著,眼神裡透出急切來:“瑾哥兒……這幾日你父親和祖父,可與你說什麼了沒有?”
按理來說……瑾哥兒今日甚至不該出現在這裡才對!
宋福瑾覺得異樣,卻仍下意識地答道:“昨日裡我去同父親和祖父說了,我想去京城讀書的事情。”
他是尋思著姑母的病好了,趁著父親心情好去說一說。
“讀書?……你父親是怎麼說的?”俞氏神態緊繃。
“父親先是問了我,為何要去京城讀書,可是當真喜歡讀書,又反複問我,可想清楚了……祖父則叮囑我,要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不要為外因所擾,更不要覺得自己身子差些就不能跟著家裡學做生意,便隻有讀書一條出路了——”小少年邊回想邊說著。
俞氏眼底滿是震驚,甚至是不解。
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要為外因所擾……
是在擔心瑾哥兒因為她的乾涉,從而選錯了路嗎?
可……老爺分明已經知道,瑾哥兒極有可能並非宋家血脈,怎還能——
“我便答,我已經想好了,我是真心喜歡讀書……同樣都是字兒,可我瞧見賬本就覺得想要打瞌睡,晚間睡不著的時候,就專拿它來催生困意呢……”
宋福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親罵我沒出息,祖父則說叫我再好好想想,不著急,反正二哥去京城還得幾年準備呢——這幾年,就先在蘇州替我尋了先生,且先學著就是。”
他說完這些,再去看自家母親,卻見母親已是滿眼淚水。
“母親……您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