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娘看著三個侄子,言辭堅硬而柔軟。
此時她想,即便不必拿俞氏的存在來提醒雲家,單是為了這三個好孩子,她必然也會留俞氏一條性命在。
母親,可以不認。
卻不能沒有啊。
尤其是於一夕之間徹底失去。
這世間道理很多,看似不可違背的原則也有很多。人情有時是累贅與牽絆,卻也是活在這世間的根本。
她認為,究竟要怎麼做並無準則在,自己心中覺得對,那便是對——不妨礙外人的前提下,那便無需過多去聽外人的道理。
兄弟三人先後皆顫聲應了個“是”字。
“多謝姑母。”宋福瑾聲音哽咽。
“不必謝我。”宋錦娘道:“更不必對我心中存有虧欠與愧對,錯的人不是你們,你們是宋家子孫,日後也合該抬頭挺胸地活在這個家裡——可記住這話了?”
“記住了!”
三人下意識地挺直脊背,齊聲答著,皆是滿眼熱淚。
宋氏也不禁紅了眼睛。
“你大姑母這裡,不必你們來分心,自有我照看著。”她道:“實則眼下最需要你們陪著的,應當是你們的父親,這些時日,他才是最煎熬的那一個。”
宋錦娘點頭。
“這話沒錯。且聽你們二姑母的,都回去瞧瞧你們父親吧。”
兄弟三人應了下來。
宋福琪心中揪痛無比——他總算是知道父親那日為何大哭了。
他最先起身,一左一右各拉起大哥和三弟。
隻是左邊的胳膊下沉的幅度明顯要吃力的多。
三人朝著兩位姑母又行一禮,適才一同離去。
……
次日一早,錦清居內又來了客人。
近來上門探望的人不在少數,但真正被請來錦清居的,卻是不多。
這回來的是蘇州知府文遠家中的太太,呂恭人。
呂氏與宋錦娘交好多年,明麵上來往雖不算太過密切,可暗中的交情卻都當得起對方第一密友的名號。
“看來這回是真好了。”
二人坐在堂中吃茶,呂氏將宋錦娘打量了一番,大為鬆了口氣:“聽旁人說我是不信的,自己親眼瞧了才算放心。”
“不是叫人給你送信兒了麼,有什麼不放心的,我還能騙你不成。”
呂氏笑嗔她一眼,“那可不一樣。”
“彆又是衝著我的東西來的,我久不曾出門,可沒什麼新鮮的好玩意兒。”
“嘖,這嘴倒是比身子更先好利索了——”
二人玩笑了一陣,呂氏適才低聲問:“究竟是什麼病?我瞧著,這恢複的倒是快——說句不該說的,原先瞧你那模樣,我暗下可都哭過好幾場了……”
“同彆人不好說,卻是不必瞞你的。”
宋錦娘將茶盞擱下,但未急著往下說。
呂氏見狀,忙叫守在堂外的貼身丫鬟又退遠了些。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當真是遇到什麼神醫了,才恢複的如此之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