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四處正是熱鬨之際,然涼亭之內卻空無一人,便是一路走來,也不曾見到其他行人。
幾人入得亭內,昭豐帝的誠意做得很足,讓那胖和尚先坐,自己才跟著坐下。
“不知閣下請貧僧來此,究竟是為何事?”
“您的大名,弟子早有聽聞,今日得見,實是弟子之幸。”
劉福眉毛抖了抖——這就以弟子自稱上了?陛下該不會要拜師吧!
好在昭豐帝接下來的話並未提及拜師之言,弟子之稱似乎隻為顯得謙遜些罷了。
“恰逢弟子近來懷有心結在,本欲出來散一散心,豈料恰就遇見了大師,這不是機緣又是什麼呢?”
胖和尚笑了笑。
“你說是,那便是吧。”
昭豐帝也笑了笑,道:“弟子冒昧想請大師幫著解一解這心結。”
“不妨說來聽聽。”
“有件事情,弟子不知該如何決策。”昭豐帝看向亭外竹林,微微歎了口氣道:“近來甚至因此夜不能寐,閉眼儘是夢魘。”
他夢到了那些白家人。
尤其是白侍郎……滿身是血地問他,為何要殘殺他白家滿門,為何不信他白家世代忠心耿耿,竟輕易遭了奸人挑撥。
胖和尚笑著道:“閣下麵相不凡,想來自有神物相護,陰邪之物應無法近身。若談夢魘,多半隻是心結使然罷了。”
昭豐帝眼神微變。
神物護體?
所指莫非是龍氣嗎?
思及此,他對麵前之人愈發看重了幾分。
昭豐帝張口,還欲再說時,卻見那和尚抬手阻止了他開口,在前頭問道:“閣下不妨先好好想想,究竟是想讓貧僧幫著解開心結,還是想讓貧僧助你辟邪呢?若是辟邪,大可不必多言了,閣下周身,無邪氣可辟。”
昭豐帝沉默了片刻。
“自然是解心結。”
“閣下自己可有解除之法?”和尚望著他,一雙始終含著笑意的眼睛似能洞悉一切。
昭豐帝隻覺心中想法無所遁形,遂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若論解法,自是有的……可到底不是那麼好做的。一旦做了,怕會引來無數麻煩不提,而弟子雖悟道多年,卻到底尚是凡人之身,許多雜念尚且無法摒棄乾淨。也正因此,才會遲遲拿不定主意。”
胖和尚笑道:“為何要摒棄雜念呢?雜念之中,亦有善念在。”
昭豐帝聽得一愣。
不由問:“不能摒棄雜念,焉能看破紅塵?”
“真正需要看破的紅塵,乃是妄想。妄想裡來,妄想裡去,處處以妄想來支配生活,六根煩惱,滾來滾去……便是滾滾紅塵了。”胖和尚道。
昭豐帝似懂非懂。
“那何為妄想呢?”
他一心想要成仙,莫非正是妄想不成?
一麵想祛除心結,一麵又不願麵對過錯,難道也是妄想?
“盲目追逐,便為妄想。事事隨緣,方是正道。”胖和尚似看破了他的心思一般,笑笑道:“看來閣下大致已經悟了,有此悟性,何談不能隨緣呢?”
昭豐帝怔了怔。
大師誇他有悟性?
“那依大師看,弟子是否有成仙的資質?”
劉福在旁神情複雜。
方才不是還在滿含禪意地談心結麼,這話題怎麼忽然就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