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哈丹擔心獵虎隊在林子裡遇險,譬如碰到狼群之類。
但一想到有老披甲兵鄂那海帶隊,還帶了五張弓,狩獵隊半數在棉襖外披了鎖子甲。
老韃子的心還是安穩了不少,天黑前安排人在村口點上“氣死風燈”。
萬一狩獵隊夜歸,風雪夜也能指引個方向。
沒準是有了大收獲,明天就能有好消息傳回來。
阿哈丹自我寬慰著,輾轉反側到半夜,才在熱炕上迷迷糊糊睡著。
……
冬夜如鐵幕般覆蓋四野,呼嘯的西北風,漫天飄飛的雪花,更是讓能見度接近於無。
披著白鬥篷遮掩,秦逸頂風冒雪前進。
憑著之前幾次哨探的記憶,和地麵白雪反射的餘光。
他連續滑行,一刻都沒停。
直到遠遠看到依稀的紅點漂浮在遠處,秦逸這才鬆了口氣。
加快速度靠近村寨,距離簡陋的木柵欄百步左右,尋了個避風的路旁雪堆。
他卸下沉重的背囊,活動著快要凍僵的身體。
調勻呼吸,做戰前最後的準備。
……
韃子的小院形製大差不離,和明式的合院區彆明顯,被稱為“口袋房”。
按照各家人口和實力,通常由三到五間房組成。
主屋坐北朝南,東邊開門,形如口袋,因此得名。
西側是臥室,築有南、北、西三麵火炕,稱為“萬字炕”。
西炕很窄,其實算是“火牆”,上方為供神供祖之處。
東牆外,比房簷還高的煙囪,好似從地麵長出來一樣。
“專達”家是寨裡唯一的半磚瓦房,這都是在漢人舊莊廢墟上,翻撿的瓦礫上。
有三間好房,老阿哈丹和婆娘住主屋,長子住東廂房,次子住西廂房。
三間土坯草頂、門朝北低矮房,一間是親信包衣張富貴的屋子,兩間是另外兩家包衣。
張富貴長子和另外兩家的男人,跟著“少主”吉勒通出征遼西未回。
還有一間馬廄養著兩匹馬,寨子裡唯一的漢奴鐵匠老徐頭,一家三口住在這裡。
相比住在地窩子裡的三戶漢奴,老徐頭一家就算不錯了,起碼有個碳爐取暖凍不死,平時也能勉強吃飽。
不然哪有力氣打鐵。
裹著乾草的小子,緊緊擠靠在燜燒封爐的碳爐旁取暖。
天太冷了,他凍的怎麼都睡不著。
徐海峰是鐵匠家老三,今年才十五,他家本是薊鎮遵化鐵場的匠戶,憑著手藝餓不死、也吃不飽。
兩年前“乙巳之變”,韃子入關,遵化城被攻破。
徐家一門七口,被殺被虜,最後活著到這陌生地方的隻剩爹娘和他。
大哥大嫂和繈褓裡的侄女,以及愛說笑話的二哥都死了。
每次一想到家人,徐海峰就心疼得像被刀剜一樣,抽抽的難受之極。
往日再苦再累都笑嗬嗬的老爹,這些年愈發沉默,娘的雙眼都快哭瞎了。
人總要活下去,但徐海峰不願這樣憋屈地為奴,連狗都不如。
寒風呼嘯中,他忽然聽到拴在主屋煙囪旁狗窩裡的大黑,連聲嗚咽,好似受到什麼驚嚇一般。
徐海峰猛地坐起,側耳細聽。
“沙沙”依稀沉重的踩雪腳步聲,讓他倏然一驚,壓低嗓門驚呼。
“爹!有動靜!”
鑽在一旁的乾草堆裡,老夫妻倆裹著薄被凍得也沒睡著。
聽到兒子的話,老徐頭都不抬,沒好氣輕聲罵了一句。
“關你屁事,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