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三巳時正(上午十點左右),二十四輛雪橇組成的車隊,緩緩抵達大黑山北麵的雪原上。
冬日陽光虛假的暖意,驅不散凍死狗的極寒。
車架上縮頭縮腦的漢奴們,臉頰凍得鐵青,眼神中或茫然、或疑惑。
離開韃寨九天了,各家半大小子成了“秦將軍”家丁。
家眷們每天兩頓飯管飽,小子們每天三頓飯,天天喝苦澀的鬆針泡水。
遠處連綿高聳大黑山,突兀而立的墩頂上,飄揚著大明東江鎮旗號。
所有人不禁眼眶濕潤,恨不得立馬回到家鄉去,但也明白這是奢望。
這批大多來自京畿周邊的大明百姓,非常清楚家裡沒人了,祖輩生活百餘年的村鎮,被該死的韃子屠戮一空、燒成白地。
今後也隻有在這陌生的遼南土地上,跟著秦將軍混飯吃。
秦逸並沒關注手下人複雜心緒,他從雪橇上跳下來一揮手。
四名已經湊合著能滑雪的“少年家丁”,跟著他滑向廢棄官道路邊雪丘。
三名明軍打扮的年輕人,正在揮手致意,可不正是和尚及倪家兄弟倆。
“伯健兄!辛苦你了!”
“逸哥兒客氣!為兄幸不辱命,哈哈哈哈……”
秦逸瞅著一堆碼好的麻袋,心裡也是喜不自勝。
“哥!老三也要跟俺們一起去!”
孫仲勇急不可耐開口,身旁倪大笑聲戛然而止,憤憤地踢了三弟一腳。
“俺不答應!”
“哥!”
倪三鬱悶至極,本想著跟和尚好兄弟又能在一起,結果就這?
“老三聽你哥的!”
秦逸不顧和尚滿眼哀求,趕緊打個圓場,實話實說,他巴不得倪家兄弟都投入麾下,但現在條件還不成熟。
“伯健兄幫了大忙,兄弟感激不儘!”
倪大麵色稍緩,大氣地擺擺手。
“時間太緊,第一批糧食隻有二十六石,逸哥兒知道的,如今一個韃子腦袋,官價五十兩,私下裡交易得八十兩起”。
“嘶!”
秦逸對這高額犒賞很是心動,開玩笑呢?一兩銀值千文,一文就算一塊錢,一顆韃子腦袋值五萬塊,隻多不少。
這次割了二十個腦袋,估摸著就算打個狠折也不會太離譜。
“……舍得花銀子買韃子腦袋的人,壓根就不在意朝廷賞銀,你懂的”。
“明白!”
秦逸當然知道倪大說的意思,對普通底層兵卒來說,五十兩銀,不!實際上層層克扣能拿到手二十兩就算不錯。
其他都是布匹、鹽糧之類衝抵,就這也值得大頭兵們拚死一搏。
但對於軍官們來說,錢不錢無所謂,他們也不缺,主要是換成軍功,穩固權勢或借機往上爬。
“二十顆首級,沒有兵器甲胄認旗,隻被認了真韃六顆,其他的算老弱和包衣不值錢,一起折銀四百兩。
如今旅順這邊餘糧算二兩三錢一石,鹽百斤三兩五錢……”
倪大掰著手指,算著細賬。
秦逸笑了,開口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伯健兄,咱們親兄弟明算賬,這筆首級賞能到手,都是靠你的關係,按規矩你拿兩成茶水錢”。
“啊這……”
“什麼這呀那的,就這我都感激不儘”。
老弟如此上路子,倪大搓著手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一遭可真沒白跑,一圈折騰下來,他能淨落百兩銀,弟兄倆老婆本就有了。
“行!老弟豪爽,為兄恭敬不如從命”。
他拍著胸脯表態,話語更加親熱三分。
“這次先運來二十六石稻米、百斤鹽、十包黑豆馬料,下一批百石糧要再過十幾天才能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