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靜領夏景到了自己的房間,等宮女將衣服送到,為他穿上。
那是一件寶藍色的錦袍,摸上去細膩光滑。夏景身上的青色棉袍也是新裁的,可和這件寶藍色的袍子比起來,簡直雲泥之彆。
“殿下抬下胳膊。”
慧靜捏著夏景的手,穿過袖子,忽然感覺小皇子身子顫了顫,臉也有些白。
她是老宮女,瞬間明白這是痛的,攤開夏景的手掌。
紅腫印入她的眼。
宮女在一旁看著,驚恐地捂住了嘴。
她有了誤會,心想,早聽說蕭昭儀野蠻,缺乏教養,隻是虎毒不食子,蕭昭儀竟然如此狠心,對這麼可愛的孩子下手?
她握緊了手,扭頭看慧靜。
慧靜沒有武斷地判定,輕聲問:“殿下這是怎麼了?”
總算是問到這個了。
夏景撓撓頭,迷茫道:“偷了簪子,打了戒尺。”
宮女心中的不忿少了些,九皇子年幼不懂事,教訓是應該的,隻是打得有些狠。
“誰的簪子?”慧靜見識多,沒停下,繼續問。
“容娘娘的簪子。”
“容嬪娘娘殿裡奴仆多,殿下如何進去的?”
“我也不知道,八哥哥說看到我拿了。”
話到這裡,慧靜和宮女都明白了真相。
以容嬪的性格,若九皇子真偷了她的簪子,怎麼可能善罷甘休!是她夥同八皇子,誣陷了九皇子!
“這麼狠心!”宮女忍不住道。
她心中愧疚得很。九皇子被容嬪誣陷,遭了戒尺打,如此可憐,她剛剛居然也跟著冤枉了九皇子!
“慎言!”慧靜嗬斥宮女,回頭看夏景,心中也有些愧疚。
她也懷疑了九皇子。
看她們憐惜的眼神,夏景知道,自己的計劃已完成了大半。
他故意如此說,一是為了掩蓋目的,二就是為了引起慧靜的愧疚。自己說出來的,哪有彆人再三問詢問出來的效果好?
“蕭昭儀如何說?”慧靜又問夏景。
夏景沒有掩飾,將蕭阿母拳打容娘娘的過程講出。
宮女欣喜地捏緊了拳頭,要拍手稱快,被慧靜斜了眼,憋了回去。
慧靜沒有再說什麼,摸了摸夏景的頭發,領他出去。
小田子怕倚秋責罵,急著要領夏景回靜怡軒,夏景又與浣衣局的宮女們嬉鬨了會兒,走時依依不舍。
宮女們送主仆倆離開浣衣局,同樣不舍這個乖巧可愛的皇子。
“九皇子真可憐。”坐在慧靜身旁,宮女忽然歎。
“住嘴,殿下是你可以可憐的嗎!”慧靜拍了下她的腦袋,“和你說了多少次了,謹言慎行!”
“我知道,可這裡隻有姑姑嘛!”宮女撒嬌,“姑姑今天晚膳和我一起嗎?”
“你自己吃。”
慧靜起身,回了自己的臥房。
浣衣局的宮女住在宮外的巷子裡,每日早晨入宮,下晚出宮。隻有掌事的,可以在浣衣局過夜。
慧靜就是其中之一。
天暗了,尚膳監送來食盒,她用被子捂著,等著。
等她的對食太監——司禮監秉筆,康寧帝的貼身公公徐忠德。
除了身邊的小宮女隱隱猜到了些,浣衣局裡,無人知道這個嚴厲的姑姑,居然有一個對食公公,還是徐忠德!
司禮監秉筆,康寧帝的貼身太監,不論哪一個身份,都是後宮乃至朝堂上不可忽視的人物!
慧靜坐著,有些出神。
她思考,要不要幫九皇子說兩句話。
嬪妃誣陷皇子,這事如果上了稱,還挺沉。在血緣上,嬪妃是母,皇子是兒,可在皇權中,說句不好聽的,皇子是主,嬪妃是仆,唯有皇後能算是主。
更重要的是,容嬪遭了打,定然不會放過九皇子。可憐九皇子迷迷糊糊,蕭昭儀也是個沒心機的,竟無一點兒防備,還出來亂逛!
慧靜憐惜九皇子,可也憐惜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