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聲響起後,雲嬪哄著寧雪念吃了兩塊糕點,簡單洗漱,睡下了。
永華宮寬闊,夜因此更加寂靜,雲嬪做著夢,夢到北疆塞外,夢到父親與兄長,鼓聲伴著馬嘶,血與鐵的味道在天地飄蕩,她的精神落在一條繃緊的弓弦上。
“娘娘,娘娘。”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的肩膀,北疆的景象遠去了,睜開眼,一片昏暗裡,露華的輪廓顯現。
“怎麼了?”雲嬪坐起身,小聲問。
她看身旁的寧雪念,女兒睡得很熟。
“九皇子來了。”露華的話語有些急。
“不是和你們說了,找個理由讓他走。”雲嬪沒好氣道。
她揉了揉眉心,腦袋隱隱作痛,剛剛那是個噩夢,夢見了什麼記不得了。
她又看了女兒,女兒沒有嗜睡的習慣,她也從未睡得很晚。
“現在什麼時辰了?”雲嬪感覺到了不對。
“三更天。”露華回答。
“什麼!”雲嬪驚訝。
三更天是夜半時候,換做現代計時,是深夜十一二點。
“九皇子已在門外守了一些時辰了。奴婢記得娘娘吩咐,九皇子剛來時,說娘娘和公主已經睡了,原以為九皇子已走,剛剛去看,九皇子還在門外坐著呢。”
露華快速說明了情況,為難道:“娘娘,夜深露寒,九皇子的身子還沒好!”
“快讓他進來!”雲嬪輕手輕腳下了床,將床簾拉好,在另一個宮女的伺候下穿上外衣。
堂屋裡,宮女給夏景端上熱茶。夏景顧不得茶水燙,喝一口暖胃,捧著茶碗取暖。
雲嬪從屋內走出,語氣很衝:“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蕭昭儀怎麼敢讓你出來?小田子呢?把他抓來!”
最後一句是對露華說的,露華低著頭,小聲道:“小田子沒來,九皇子是自己來的。”
“什麼!?”雲嬪又驚又怒。
原以為這九皇子是個乖巧懂事的,沒想到比念兒還要頑劣,大晚上居然敢一個人跑出門!
她盯著夏景,要男孩給個解釋。
夏景低著頭,似乎被雲嬪嚇到了,片刻,他抬起頭,露出一張缺乏血色的臉。
“我是因為這幾天在靜怡軒、永華宮和浣衣局來回跑,才受了風寒。”夏景緩緩道。
“沒了?”雲嬪一怔。
“隻是想告訴七姐姐這個。”夏景起身,放下茶碗,“雲娘娘告訴七姐姐就好,我回去了。”
“等等!”雲嬪按住額頭,男孩的話讓她的腦袋很亂。
半夜偷跑到永華宮來,就是為了告訴念兒,他的發熱與念兒無關?
夏景沒有停下,恭敬地向雲嬪一拜,走過她的身側。
雲嬪清晰地見到男孩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的唇,以及疲憊的雙眼。
她轉身,看著夏景搖搖晃晃,略顯踉蹌的背影,心忽然揪了起來。
她想到九皇子的病,想到深秋晚風的寒冷,想到夜的晦暗與恐懼,她握緊了雙手。
為了不讓念兒擔憂,九皇子拖著病軀,頂著寒露,穿過可怖的夜,一個人來到永華宮,又因她的命令,在永華宮外的寒夜裡等了許久。
見了自己,他既不訴苦,也不哭鬨,隻是默默丟下那解釋的話,就往回走,要走回寒冷可怖的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