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中,鑰匙在石頭下麵,它輕易找到了,可那枯井的鎖實在難開又難解,它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取出了夏景要的東西,又忙碌地將枯井還原,簡直要了貓命!
夏景摸摸煤將軍的腦袋,拿一塊糕點喂它。
“喵!”煤將軍撇開臉,滿眼嫌棄。
一塊糕點就把我打發了,你看不起誰?
夏景一笑,吃下糕點,雙手齊上,在煤將軍身上搓揉起來。
煤將軍瞪大了雙眼。喵,這手法!喵,這感覺!喵,往下點,用點力!喵喵喵喵喵~
煤將軍渾身發軟,成了一灘貓。
“到鐘了,起來。”夏景一拍它的屁股。
煤將軍念念不舍地起身,喵喵問加鐘多少錢。
夏景沒理它,細細看它帶來的東西,布條和簪子。
布條和簪子都來自井下的屍體。煤將軍是個愛乾淨的貓,特意洗乾淨了帶來,所以有些濕。
夏景回憶沅兒的穿著。後宮裡,宮女穿的都差不多,有三根布條都像是沅兒穿過的。還好,首飾好分辨,三隻簪子裡,有一個簡陋的木簪子,就是沅兒頭上戴的。
木簪子不值錢,所以沒被處理屍體的太監扒了去。這簪子卻對沅兒有特殊的意義,是入宮時,她用賣了自己的錢在鋪子裡買的。
有這簪子就足夠了。
夏景握著簪子,拍了拍煤將軍的腦袋,瞧向窗外。
天快黑了。
……
天已經黑了。
東配殿寢屋裡,密密麻麻擺著燭台,燭光點點,屋內雖不如白晝亮,但也可以媲美陰雨的黃昏。
於美人坐在床邊,已是就寢的時間,她卻不敢入睡。
她怕夢到沅兒的臉,她怕半睡半醒之間,聽到那一聲聲“主子”。
她想要人陪,但沅兒就是她最親近的宮女。她不敢讓另一個宮女守在身邊,怕自己說夢話,暴露了沅兒的死。
她求容嬪,希望能請來和尚道士,做一場法事,容嬪罵了她一頓。
她又求容嬪,希望與康寧帝雲雨,用真龍之氣驅散邪祟鬼氣,容嬪又罵了她一頓。
她沒了辦法,隻能在床邊獨坐。
困意終於擊散了恐懼,襲上了她的眼瞼,意識模糊了,雙眼合上了,後背靠在床頭。
忽然,她感覺到一個重物壓上了自己的身體,她恐懼地要掙紮,手腳卻不聽使喚。
那重物從腿上來,慢慢爬過她的小腹,壓在她的胸膛。
一個濕漉漉的東西,舔舐著她的臉。
“啊啊啊啊啊!”於美人的驚叫傳遍了整個靜怡軒,好在靜怡軒偏僻,吵不到彆的宮殿。
蕭月和倚秋麵麵相覷。她們剛把夏景哄睡,準備裝神弄鬼,嚇一嚇於美人,打探情況,還沒動手呢,怎麼於美人就叫起來了?
“走,看看去。”蕭月帶著倚秋和值夜的太監,進了東配殿。
蕭月走入寢屋。於美人跌坐在地上,臉頰慘白,雙目死死盯著床頭。
床頭放蠟燭的櫃子上,靜靜放著一支木簪子,簪子下麵,還有一道水痕。
水痕歪歪扭扭,隱約組成了一個字——容。
蕭月認出那簪子是沅兒的,以為於美人在睹物思人,那容字也是她自己寫的。
連她都不覺得是有人做戲,何況於美人。
於美人口中呢喃著:“容、容、容……”
不用試探了。蕭月用眼神示意倚秋。
倚秋上前道:“於美人,奴婢昨日夢到了沅兒……”
一切按計劃進行,分外順利。於美人跪在蕭月腳下,痛哭流涕,說出了積壓已久的秘密。
她也留了個心眼,沒說鬨鬼的事。古人迷信,不同於電影裡的小年輕哪裡有鬼往哪跑,古人遇見鬼怪之事,都是立即遠離。
蕭月得了這天大的隱秘,也不著急。
一是因為,她知道犯罪事實不一定會給容嬪帶罪名。若世界有這麼公允,滿朝文武十個要砍九個。那些官員們,誰身上沒點兒罪案?
二是因為,於美人隻知道容嬪處理了屍體,不知道屍體丟在哪兒了。
她又想到景兒的話,沉井嗎?
這後宮裡,哪一處井能沉人,還能沉得悄無聲息?
她對後宮還沒夏景熟,一時想不到,決心明日問問慧靜。
“沅兒之死,你與容嬪各有一半責任。若你想我袒護你,那你可就錯了,我也沒有這樣的本事。”蕭月盯著地上的於美人。
她本以為是沅兒得罪了容嬪,沒想到是於美人失手,容嬪見死不救。
“不曾想逃脫責罰,隻是下不了決心。多謝姐姐願意聽,我明日就去皇後娘娘宮中,告發容嬪!”於美人跪在地上。
蕭月皺眉,這於美人怎麼比自己還莽?
在七公主石打容娘娘事件,和八皇子大鬨養和軒事件裡,皇後都袒護了容嬪,這兩人明顯是一派。
於美人直接去皇後宮中,豈不是自投羅網?
她告訴了於美人,於美人又拜:“我不怕責罰,隻怕容嬪逍遙法外,沅兒九泉不得安歇,求姐姐教我!”
“既然如此,你聽我的,暫且一切照舊。”
安撫了於美人,蕭月回到主殿,心臟跳得厲害。
不是因為得知了這麼大的秘密,這算什麼,她聽說的打殺奴才的事多了去了。而是因為她要出手,謀劃容嬪。
讓她出拳簡單,讓她謀劃還是第一次。
床邊炭火燒得通紅,她卻覺得寒冷,鑽入被窩,還是感覺寒意刺骨,手指涼得發顫。
忽然一團溫熱的火貼了過來,轉過頭,她見到了夏景的臉。
“阿母,你去哪了?”夏景睡眼惺忪,啄了她的臉,將臉貼在她的懷裡。
“起了個夜,睡吧。”蕭月輕撫夏景的頭發。
手指不顫了,身子暖得發燙。
她想,這是為了景兒的未來。
夏景睜著眼,輕嗅蕭月身上的香氣。後宮表麵平靜,其實已經暗流湧動,若不想卷入漩渦,絕望地溺死,就要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