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和他相識多年,見狀未退卻半分,反而迎著江寺周身冷冽氣場,上前揮手搭在他的肩上,輕拍幾下,權當安撫他:“你不會也信了京中那些沒頭腦的謠言吧?”
江寺輕嘲一聲,長鞭又掛在腰間,端酒便飲。
趙清見狀,無奈的歎氣:“這些人這張嘴,早該治治,這些話你聽聽過耳便罷了,千萬莫要這般想,伯父對伯母的情誼,不要說天下人,便是我父親,北策軍如此多的將領,皆是心知肚明,你有什麼可懷疑的呢?他定是有你我不知的隱情罷!”
江寺沒答,隻意味不明的哼笑一聲。
“你爹今日回京,你還在這裡喝酒?”江寺目光落在趙清身上,幽幽提醒他。
趙清的父親掌南撫軍,年前領命平複南方靖邊十三城一帶胡族侵犯,而今才回。
趙清雖是將軍之子,卻有一股文人做派,喜好吟詩飲酒,曲水流觴的風雅,不喜打打殺殺,他父親一向見不慣這一點。
聽到江寺互相傷害般的說辭,趙清臉皺了皺,有些頭疼,可握著酒壺的手倒不見半分鬆懈,“我爹還要些時日呢,再說,這不是有你麼,到時我隻用說我同卓君一起,料想他也不會說什麼,反而巴不得我與你混跡。”
趙清應付老父親自有一套,像江寺這樣的少年英才,最是得他父親喜歡,隻要搬出他來,比免死金牌都要管用。
江寺沒做聲,嘴角扯了扯,仰頭灌下一口烈酒。
永威侯府是聖上禦賜的宅邸,縱使這些年沒有女主人,府中一切也都井井有條。
管家的是永威侯從軍中帶出來的下屬,對他很忠心,聽說沈家姐妹是侯爺帶回來的,不該問的也一句沒有多問。
聽到永威侯的吩咐,便將人帶去院落中,態度畢恭畢敬,絲毫不敢輕慢。
沈宜亭沒有一同前往,等到管家將沈相靜帶出去,她便轉身同永威侯打聽:“敢問侯爺,這侯府可有僻靜的地方,方才在路上我見到趙將軍的傳信,那鳥兒等得急,我得趕緊招它回來才是。”
永威侯是知道這位沈姑娘的本事,二皇子死後,舊部被她一手整理拉扯起來,才不至於讓一乾人等付諸的心血毀於一旦,更不要說她還有一手絕佳的岐黃及馴獸之術,很能掩人耳目做一些傳信工作。
聞言,永威侯隻稍加思量,便給她指了個位置。
沈宜亭便跟隨他的指令離去。
永威侯府亭台水榭三步一座,前廳和後院之間有一座長廊,長廊兩側都沒有遮擋,穿堂風驚掠而過,帶起不遠處池塘的清寒氣息,讓初秋的熱氣散了些許。
永威侯指的那處在侯府西北,橫穿一座觀賞湖便能看到小院的一角,侯府的下人也很少經過,看起來確實沒什麼人注意。
沈宜亭放心的在侯府的屋簷下站定,將手置於唇下,含|住輕輕一吹,便發出一聲清脆短促的鳴啼聲。
咻乎聲乍起,她便放下手,站在原地靜等片刻。
秋季時常有飛鳥掠過,此刻侯府上空便有一隻通體赤紅,唯有頭頂一點白毛的鷹隼盤旋,聽到那一聲響叫,鷹隼發出一聲啞鳴,尖銳的鳥喙一轉,如同隕星般朝著侯府的方向降落。
江寺回府時便聽管家說了沈家姐妹的事情,父親前往江南時便暗示過,他也早有準備,隻是心底還是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這不舒服的來源並非是因為父親再娶,也不是因為那傳言中的另一人比起他也大不了幾歲。
他隻是……隻是……覺得,和父親之間的隔閡猶如天塹。
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感讓江寺心中煩悶。
對父親是否再娶一事,他或有在意,但念及母親生前性情,一時也釋然了。
他母親也是巾幗英雄,曾經也是將門虎女,頂著流言蜚語和他父親征戰沙場。
而後日久生情,結為夫妻,隻是戰場上舊傷過多,在他尚且十二時便撒手人寰,離開前除了擔心江寺年幼,此外便是擔憂丈夫往後孑然一身,若是她知道父親即將再娶,想來也能少些擔憂。
對父親的行為他沒辦法評價,聽管家在耳邊絮叨那對姐妹如何,也隻讓人覺得心煩。
不過管家是看著他長大的老人,江寺不願朝人發泄情緒,便隻壓著不耐,平靜的找了看望母親的理由,終於順利從管家手上脫身。
趙清父親即將回來,恐日後不能肆意飲酒,因此今日稍微喝的多了些,原先在路上還不覺得,眼下回到府上,那烈酒的後勁便緩緩上來,讓男人穩健的腳步都緩慢下來。
看望母親原本隻是個托詞,但等他走到後院,卻真的有些想念母親,腳步也不由得偏移原來的路線。
侯夫人一向喜歡清淨,院子離前廳遠,在西北的一個角落。
江寺才走近,沒先看到院子,耳邊倒是先聽到了一聲啼鳴。
那聲音格外尖銳,刺入腦海,讓他本身有些昏沉的思緒一下子激靈,瞬間清明起來。
視野大亮,將麵前的一切看的無比清晰。
那深草掩蓋的院門前,出現了一個身著綠羅裙的身影。
江寺眸中緩緩浮現一抹驚豔,但理智很快將她的身份與進府的兩姐妹聯係起來,輕緩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看著她踏上母親的院落。
不喜愈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