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說出我撿到了餘天青的手機,更沒有告訴她我已經看過了那條短信。
蠱已種,三天後發作。
我甚至已經可以完整的背下這寥寥八個字。
然而,我隻說出了帽衫小子的存在,手機還放在我的包裡。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林婷輕輕放下手裡的筷子,問我。
她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她眼裡的殺意愈來愈盛,已經暴露了她的意圖。
她什麼都知道,卻還在掩飾。
我真的很失望,我預料到到了她的殺機,卻沒預料到她的虛偽。
我本以為我們會坦坦蕩蕩的彼此殺戮,血淋淋的分出勝敗。
“我不介意說出你如此完美的算計,即便現在講出來也是如此完美,堪稱犯罪學裡的藝術。”
我用文青的口吻嘲弄著林婷,她眉頭徹底擰在了一起。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金大豪死於一個名叫餘天青的蠱師種下的屍蠱術,我不知道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人,但我可以肯定,餘天青是你雇傭的。”
我低頭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喝了一小口,讓油膩的嘴巴略微濕潤一些。
餘天青三個字從我口中說出來,林婷的眼中閃過一絲波瀾,這是她的死結。
“也就是說,殺死人渣金大豪的凶手,是你,林婷。”
我冷笑著說出了第一個結論,林婷同樣以冷笑回複我。
“無稽之談,張一凡你繼續編。”
林婷誇張的搖搖頭,似乎在聽我說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毫不意外她的反應,如我所料。
“金大豪死亡當日,你把我和金大豪在水花烤吧鬥毆的事故意透露給趙大熊,是想把嫌疑往我身上推,這總該沒錯吧?”
我問她,她沉默著。
這是無聲的默認。
“很可惜,你妄圖以一個小伎倆便遮蓋住你所做的一切,可是另你失望了,趙大熊沒上鉤,沒有人相信我會什麼見鬼的蠱術,我們曾經在一間教室裡生活三年,彼此實在太熟悉了。”
我感歎一聲,
“當然,這也隻是你障眼法中的曲曲一個,你知道我和王響亮的關係,既然你認識餘天青那種人物,自然也知道王家道門的厲害,於是你做下了第二個算計。”
“所謂血手印的恐嚇,勒索二百萬的悍匪都是假的,那個帽衫小子並不是為錢而來,一切都是你的布置。他的出現隻為讓我們相信這是一件謀財害命的凶案,你讓那個人穿上了與餘天青一樣的紅色帽衫,然後將交易地點定在了離餘天青藏身之地不遠的寒潭邊,這是一件漏洞百出的勒索案,而漏洞卻是你希望看到的。”
“我們很輕易的鎖定了帽衫小子,在寒潭湖邊誤以為布下天網,誰知也成了你手裡的棋子,林婷,你真的很厲害。”
我搖頭苦笑,讚了她一句。
完美的算計,如推理一樣。
“帽衫小子在交易地點出現,你知道我們抓不住他,王洛水說他是練輕功的行家,北江湖裡有這般腿腳的不過幾人,他穿著與餘天青一樣的衣服,將我們引到餘天青的藏身之地,偽造成餘天青便是凶手的假象,你太了解我們了,更知道王家道門的厲害,你算定王家人不會讓這樣一個蠱師在自己地頭上來去自如。”
“王響亮和王洛水攬下這件事兒的時候,你就知道餘天青會死。死人不會說出真相,一切都以餘天青的死亡而結案,然後一場大火,更是牢靠的保險,而殺人凶手,你,林婷!將會完全隱沒在真相中!”
我輕輕說著,一句一句將事情的真相還原,林婷的冷笑逐漸在臉上消失,美麗的臉龐逐漸變為死水般平靜。
殺意,未曾在她眼中褪去。
“張一凡,知道我當年為什麼喜歡你嗎?”
林婷吃了一口蛋炒飯,拿出紙巾輕輕擦去嘴角的油漬,問我。
我搖頭。
我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可青春期孩子的心思真的已經對我太過陌生了,時間越久,我越找不大答案。
“因為你的智慧。你沒有小聰明,所以在外表看總是一副傻逼似的樣子,可你有大智慧,你喜歡在書本中尋找真理,用敏感的心洞悉人性。這是你最難得的地方,卻很少被人發現。”
林婷看著我,如此說道。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大智慧,可一個敏感的書呆子卻是我真實的寫照。
“張一凡,可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麼離你而去嗎?”
她繼續問我。
我繼續搖頭。
我本以為今生都無法知道的答案,卻聽她突然說了出來。
“因為你沒有見過血淋淋的世界,你永遠都在關心那些最乾淨的東西,卻無法在肮臟中生活一秒鐘,我們生活在兩個世界。”
“什麼是肮臟?”
我看著這個完全陌生的女人,有些悲傷的問她。
林婷看著我,說出了一句似曾相識的話語。
白小纖也曾經告訴我,我們生活在兩個世界。
如今,又一個女人對我說出了這句話。
她笑了,笑的如此燦爛坦然。
這一刻,我終於看到了最真實的林婷。
“張一凡,如你所言,都是我做的。”
她終於在此時此刻承認了,可她並沒有恐懼,甚至毫不意外。
“被你猜到我很榮幸,說明我當年的眼光不錯。”
她繼續笑著。
“你問我什麼是肮臟嗎?”
“我來告訴你。”
“張一凡,阿姨身體不太好吧,我好久沒去看她啦。”
我如電擊一般坐直了身子,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我當然知道她說的阿姨是誰,當年林婷每次去我家,見著我媽總是甜甜的叫上一聲……
“我可懷念阿姨做的紅燒鯉魚啦,我記得當年每次去你家,阿姨總是給我做這道菜,一條魚我能吃掉大半。”
“我回來這麼久一直忙著,真該抽時間去看看她啦……”
林婷輕輕把桌上的蛋炒飯推到一邊兒,看著我說。
“張一凡,你現在知道什麼是肮臟了嗎?”
她笑靨如花的看著我,笑靨如花的威脅我!
我的雙拳死死握著,而後猛然站起來,拳頭變為巴掌!
啪!
一聲脆響!
林婷的臉上留下一道深色的手印!
發絲散亂的垂在她臉上,帶著一絲頹廢的美感。
“張一凡,你現在知道什麼叫肮臟了嗎?”
她神經質似的笑著,神經質似的問我。
我站著,地頭看她,全身顫抖著。
“不要威脅我!不要拿我媽威脅我!你他媽這個婊子!”
我瘋了似的向她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