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外麵的兵士應了一聲離開後,神情之間有些緊張的趙師意、趙貴誠父子看著史彌遠,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左相大人,今日之事兒……真的……真的有把握嗎?”
“若信王府裡不起兵戈的話……。”趙貴誠接著他父親的疑問也緊張的問道。
此時不管是趙師意還是趙貴誠,如同置身於夢境中一般,他們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還有染指大宋皇位的那一天。
“舒王放心,下官既然之所以如此做,並非是見死不救,而是榮國公趙師夔在臨安城內勢力強大,又暗自拉攏了殿前司、侍衛司的兩個統領,下官就算是想要立刻衝進去救聖上,恐怕也是如同飛蛾撲火,是自投羅網啊。”史彌遠雖然以下官自稱,但神情舉止上,卻是看不出來絲毫的謙卑,接著繼續說道:“之所以讓舒王前來坐鎮,是怕萬一事情有變,如此一來,也算是下官不負多年來朝廷的栽培之恩。”
“但……若是久拖不決……。”趙貴誠還有心裡有些沒底,他顯然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可能在今日之後,會成為大宋的皇帝。
“還請放寬心,信王府裡有下官的眼線,會時刻盯緊府裡的一舉一動。”史彌遠的說話極具藝術性,若是葉青在旁,恐怕也都得佩服的五體投地。
字裡行間從未當著舒王父子的麵,說出哪怕一個要謀反的字來,而且話裡話外還是極為擔憂信王府的聖上,隻是因為勢單力薄,不敢正麵與榮國公正麵抗衡,隻能等一旦起兵戈後,在趁亂去“救駕”。
但這樣的話語,聽在舒王父子的耳裡,卻是如同珠玉落盤之聲,顯得是那麼的清脆與悅耳。
史彌遠顯然是早就有準備,而且也早已經謀劃好了如何來利用榮國公趙師夔,所以為了避免榮國公趙師夔在信王府內,無法把事態發展到他史彌遠期望的局麵,就不得不把自己的心腹夏震留在殿前司內,由他來在必要的時刻替榮國公趙師夔謀反作亂!
與此同時,信王府裡的後院內,趙擴的臉色陰沉,對於他的命令,左氏兄弟竟然是充耳不聞,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而原本恭敬跪在雨地裡的趙師夔,也是緩緩的站了起來,看著麵色陰沉的趙擴,苦口婆心的勸說道:“聖上,您不是一直想要除掉葉青嗎?臣如今已經幫聖上辦到了,如今隻要聖上一聲令下,讓葉青自裁於您眼前,聖上您就會立刻少了一個心腹大患,也不用再擔憂北地是否會在葉青的率領下謀反了。聖上,臣之所以拉攏左氏兄弟,並非是為了臣的私利,而是為了聖上與朝廷啊。”
“也包括你趙師夔從史彌遠那裡所謂借走的兩萬兩銀子嗎?也包括你趙師夔自去歲十月起,便開始在江南各路籠絡人心,許以北地各路差遣之舉嗎?趙師夔,臨安城如今你有四處宅院,裡麵就有史彌遠相贈兩處,而其餘兩處,則是被你許給了左氏兄弟,事成之後,你便允諾第一時間會把房契交給他們二人。而這些還都是冰山一角,據我所知,就為了拉攏左氏兄弟,不惜是金錢、女色並用,左蛟,如今你那不常住
的府裡,養了那麼多人,憑你的俸祿夠嗎?”葉青淡淡的出聲說道。
“葉青,你這是血口噴人!”趙師夔在大雨中變得有些驚慌失措,這些都是極為秘密的事情,他完全沒有想到葉青竟然能夠知曉的如此細致。
“是不是血口噴人,你我心知肚明。”葉青看了看手裡的匕首,而後又輕輕放回木盤之中,雙手背後揚天歎口氣,繼續說道:“趙師夔,再給你一次機會,立刻把這些人都撤下去,我便在聖上麵前為你求情如何?”
葉青看著雨中頗為狼狽的趙師夔,再看看那即便是趙擴下令讓退下,但無動於衷的左氏兄弟以及身後的眾多兵士,微微側向趙擴說道:“聖上現在還相信,是你算計了趙師夔嗎?不過聖上以為眼前的這一切就全都是真相嗎?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好戲不過是才剛剛開始。”
“你什麼意思?”趙擴眉頭緊皺,到了眼下這個時候,他也已經意識到,原本自以為聰明的布局,到頭來發現,好像是成了為他人做嫁衣。
“你不覺得還少了一個人沒來嗎?”葉青笑著對趙擴說道,而後看著大雨中一直狡辯的趙師夔,道:“趙師夔,你如今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一旦事情發展到了無法收拾的局麵,趙師夔,你就是想要後悔都……。”
葉青一邊說,眼睛則是一直緊緊望著趙師夔、左氏兄弟身後的那群兵士中間遊走,史彌遠到如今都還沒有現身,自然是因為如今的局勢,不是他想要的局勢。
而對於史彌遠來說,隻有局勢徹底混亂之後,他才能夠從中渾水摸魚,而這也符合一項隻喜歡在背地裡搞陰謀詭計的史彌遠的性格與秉性。
所以就當葉青話還沒有說完時,那些帶著肅殺之意整齊站在大雨中的兵士中間的夏震,緩緩舉起了手裡的弓弩。
透過模糊的雨幕,雖然葉青看不清楚,但還是依稀能夠捕捉到,在整整齊齊的兵士中間,哪一個方向突然之間出現了異動。
幾乎就是在夏震扣動扳機的那一刻,葉青原本背在身後的手,對著旁邊的趙擴推了一把。
毫無防備的趙擴驚呼一聲,掩蓋了那從大雨中激射而來的箭矢聲,而原本站在兩人中間,手持木盤的衛涇,此時則是瞪大了眼睛,手裡的木盤嘩啦一聲掉落在地,整個人也開始緩緩向後倒去。
“葉青……。”趙擴措不及防的被葉青推了下,憤怒的止住身形剛要質問葉青時,便看見衛涇脖頸處赫然插著一支箭矢,整個人砰的一聲仰倒在地,隨即整個人瞬間是呆立在原地。
而葉青根本沒有理會趙擴憤怒的質問,一把拉起旁邊的謝道清,而後另外一隻手拖住呆立在原地,看著瞪大一雙眼睛在地上抽搐的衛涇,對著同樣是茫然無措的韓瑛喊了一聲:“跟著我走!”
不理會趙擴的反抗,葉青的手就如同鐵鉗一樣,牢牢地抓住趙擴的手腕,帶著謝道清第一時間衝進了大雨之中,身後的韓瑛回過神來,也急忙跟了上來,緊緊拽住趙擴的另外一隻手。
幾乎就在他們四人剛一動作時,廊亭內便再次響起了數聲破空聲,而在剛剛趙擴幾人站立的地方,赫然是已經多了好幾支箭矢。
“住手!”左氏兄弟在衛涇倒下的時候,立刻回頭對身後的兵士喊道,但即便是如此,在身後的兵士中,依然還是有人再次射出了箭矢。
“怎麼回事兒左雨,你想造反不成?”趙師夔在看著衛涇倒下的時候,整個人幾乎是腦海裡一片空白,而當第二輪好幾支箭矢射出後,趙師夔立刻意識到了不對,急忙回頭對著左氏兄弟質問道。
“是誰在射箭!”左蛟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衝著身後的一群兵士吼道。
而兵士中間的夏震,目光有些可惜的對著廊亭搖了搖頭,而後低沉著聲音道:“動手吧,一個活口都不留!”
就在夏震說完後,大雨中的一些兵士,立刻抽出腰間的腰刀,對著身邊其他同伴毫不猶豫的刺了過去,隨著第一聲慘叫聲響起後,整個後院瞬間便亂做成了一團。
而左氏兄弟也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手抽出了腰刀,一手端著弓弩,但在這驟變局勢之下,一時之間竟然也難以分辨出誰是敵誰是友。
而葉青拉著三人剛剛踉蹌跑過月亮門,身後就立刻傳來的慘叫聲與廝殺聲,葉青幾乎沒有回頭,悶頭拉著趙擴繼續往前跑去。
“到底怎麼回事兒!”被拉著被動逃跑的趙擴,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問道。
“怎麼回事兒?都是你乾的好事兒!史彌遠才是那隻黃雀,你以為今日這一切都能夠瞞得過那個老狐狸嗎?”葉青冷哼一聲,一邊拽著三人繼續往前,一邊說道:“今日史彌遠是鐵了心要乾掉你這個皇帝另立新君!”
趙擴瞬間呆立當場,站在大雨之中的四人如同四隻落湯雞一樣,謝道清跟韓瑛臉色蒼白,到現在為止,她們二人已經徹底蒙了,完全不知道剛剛到底又發生了什麼,怎麼就形勢就變成了廝殺!
“你是說……你是說不止是趙師夔在利用我,就連史彌遠也在利用我?”趙擴有些難以置信道。
葉青望了望身後還算是在遠處的混亂廝殺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算你還算聰明,不算太笨!”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謝道清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問道。
在葉青回頭望向身後時,謝道清也是不自覺地隨著葉青向身後望去,那不遠處的廝殺聲跟慘叫聲,讓她整個人都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雙腿此刻就如同是踩在棉花上一樣感到無力。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想辦法先躲起來等援軍。”葉青用力握了握謝道清那有些冰涼的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