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酒菜一一擺在了葉青、劉克師、賈涉三人的麵前,一直在旁的中年男子含蓄笑著解釋著,無非就是如今正值冬日十分,新鮮的蔬菜等物還是比較匱乏,萬萬不能與富庶的臨安相比較,還望葉青三人諒解才是。
葉青也不在意,畢竟冬季於北方而言,想吃上新鮮的蔬菜本就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就如同尋常百姓想要在平常的日子裡吃上一頓大魚大肉那般艱難。
這邊葉青三人隨著掌櫃離開,開始不疾不徐的吃著不算是可口的飯菜,那邊剛剛回到府裡不久的李師兒,則是再次坐上馬車出行。
途徑葉青所在的這一家酒樓時,李師兒還不自覺的掀起車簾迎著冷風打量著這家朱紅色的酒家,或許是因為太過於專注於這家酒家的鮮豔顏色,所以並沒有注意到葉青那停在路邊不起眼的馬車。
馬車在燕京城還殘餘著一些積雪的街道上緩緩前行,放下車簾的李師兒隨著馬車有律動的晃動著上身,神情之間漸漸開始顯得有些惆悵。
特彆是隨著馬車拐過前麵的街角,而後映入眼簾的便是金國當初的皇宮時,就連前麵駕車的完顏陳和尚、完顏斜烈二人,神情也漸漸變得肅穆了起來。
萬寧宮於他們而言可謂是神聖的存在,但如今卻成了一個宋廷於燕京的普通衙署,這對於完顏陳和尚也好,完顏斜烈也罷,都幾乎是一件讓他們感到憤懣的事情。
迎著前方的萬寧宮繼續前行,整個氣氛顯然也變得沉重了許多,甚至是讓車廂裡的李師兒感到一種厚重的壓抑感。
隨著馬車在宮門前再次拐彎,不再直直麵對著萬寧宮那巨大巍峨的宮門的後,不管是車廂裡的李師兒還是駕車的完顏陳和尚、完顏斜烈,都是不自覺的在內心深處長鬆了一口氣,那股無形的壓力也瞬間減小了許多。
沿著金水街繼續向前而後拐入到不管是如今還是當初,都是聚集著豪門勳貴的檀州街後,李師兒這才再次掀起車簾,打量著厚重高大的宮牆。
當初無比熟悉的家,不過是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就已經在李師兒的心頭變得陌生了起來,甚至對於李師兒來說,她都有些記憶模糊到想不起來,那高大厚重的宮牆裡麵,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景象!
即便她明明從宮牆所處的位置都能夠判斷出來,厚重高大的宮牆內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哪裡是當初聖上經常會去地方,哪裡是她喜歡散心的地方,哪裡是宮女最為喜歡聚集的地方,還有多遠就能夠到她的寢宮,那些高出宮牆的樹底下當初還有著怎樣的亭台樓閣,以及蜿蜒曲折的流水小橋。
這些她都能夠清晰的記得位置,清楚的指點出來,可如今還是讓她感到極為的陌生。
那種距離感就像……李師兒呆呆的望著那高大的宮牆,望著那伸出牆頭的光禿禿的樹杈,莫名的想到了皇宮遭遇叛亂的那一晚的情景,就如同她現在與萬寧宮所處的情形一般:明明聖上完顏璟就在自己的眼前,拉著自己的手叮囑著自己,但自己確實覺得自己與聖上之間的距離好遠好遠,遠到讓她感到難過、痛苦,讓她無法接受,但又不得不去接受。
那一夜的感覺對於李師兒來說,恐怕是一輩子都不願意再遇到的一幕,但眼前的這一幕,又再次讓李師兒感受到了那種煎熬、痛苦又無可奈何的感受。
檀州街住滿了當時金國的貴胄豪門,以及種種身份地方顯赫的人物,時至今日,李師兒依舊能夠看到各府門口停靠著的豪奢馬車,以及下人清掃、打理門前積雪的景象。
但就如望著那一麵宮牆的感受一樣,這一側的景象同樣也給她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都與她產生了極大的距離感,即便是她如今就身處這條滿是勳貴的街道上,但並沒有那種融入感。
很久都不曾打開過中門的王府,在今日不止是破天荒的打開了中門,而且一大早上就讓府裡的下人開始清掃門前的積雪,甚至就連府裡的角角落落,也從前日便開始著手打掃起來。
王庭筠,曾在完顏雍在位時便位居要職,但因為同僚在朝堂之上對他的彈劾,使得他被貶到了河東道任防禦判官。
本以為這輩子的仕途就從此不再有光明之時,但隨著完顏璟繼位之後,王庭筠的仕途又變得光明了起來。
在完顏璟繼位不到一年的時間,王庭筠便連升三級,又被差遣入京擔任兵部侍郎以及翰林院學士,時常伴隨於完顏璟的身邊,平日裡出入皇宮更是暢通無阻。
葉青剛剛在那中年男子略帶謙卑的微笑相送下走出酒樓上車,與賈涉嘀咕了一會兒的劉克師便鑽進了車廂內,看著葉青閒適的笑意,有些嚴肅的說道:“金國皇後李師兒去了檀州街,王庭筠大開中門迎接。”
“王庭筠?”葉青對於這個名字顯得有些陌生。
而劉克師自從被葉青帶到燕京後,便對留在燕京不曾跟著金國大軍離去的那些勳貴豪族在暗中做足了調查。
就如同劉克師曾經所言,如今那些金國勳貴豪族還依然留在燕京,要麼是就如同剛剛酒樓那掌櫃所言一般,根已經深深的紮進了燕京城的土壤中,離開燕京於他們而言,在各方麵相反都要比留下還要艱難,所以不得已才留了下來。
再者便是原本就在朝堂之上或者是官場上受夠了處處排擠,已經無心仕途,所以才會安心留下來。
還有一些人大概是對於金國實力的信任,以及宋弱金強的固有觀念,使得他們相信金廷早晚有一天還會把燕京城重新奪回來,就像是他們大金國當年欺壓宋廷那般簡單。
“此人或許您不熟悉,不過下官要是提及一人來,燕王恐怕就會知道了。”劉克師嗬嗬笑著賣了個關子,不過不等葉青出口詢問,劉克師便接著繼續說道:“此人書畫雙絕,學識淵博、能賦文能作詩,在完顏璟稱帝後頗得信任,自號黃華山主。其外祖父張浩,更是在金國做到了尚書令的高位。官場上除了有其外祖父這個強大的背景之外,還是我大宋首屈一指的書法大家米芾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