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檀靠著迎枕,眼睫在瓷玉的肌膚上留下青影,仿佛是睡著了。
青蘭小心地給她捏肩膀,輕聲道:“老夫人素來有心疾,並非風寒所致。那日娘子出嫁後,大夫人帶著大娘子進了書房,回來後便解了禁,老夫人也因此一病不起。”
“奴婢多方打探,從大娘子院裡的掃灑丫頭口中探知,大娘子這兩日春風得意,貼身丫頭頻繁出門送信。據說大夫人房裡好幾回傳出“大娘子的族裡器重”的話來。
後來大娘子大發雷霆,整治家裡碎嘴的奴才,並打發一批人出去。”
春蘭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底的想法說出來:“娘子,你說大娘子自從落水後就變了個人,是不是中邪了?”
聞檀喜好看話本子,看完就丟給幾個丫頭打發時間。
是以,她才懷疑大娘子被妖邪纏身。
聞檀毫不在意地嗤笑出聲:“壞人絞儘腦汁,不如蠢人靈機一動。”
甭管大娘子重生還是穿越,都換不掉蠢腦子。
落水前明裡暗裡與眾姐妹炫耀世子夫婿,落水後悄不作聲地逃婚,並迅速與一書生有了首尾。
劉氏母女骨子裡心高氣傲,將嫡庶尊卑深刻進骨子裡,豈能看得上一個西北那窮鄉僻壤來的書生?
蔥白手指搭在浴桶邊緣,一下又一下輕點著,發出有規律的噠噠聲。
驀地停住。
聞檀睜開眼來,吩咐:“去查查方鶴歸!”
大娘子逃婚私奔,族裡並沒有懲罰她,父親更是一味偏袒,本身不合常理。
那方鶴歸既能攀附淮南王府,絕非無名之輩。
春蘭得令退出去,走到一半,忽而被娘子叫住,“等等,你讓念秋晚膳做一盅去火氣的湯。”
春蘭急聲詢問:“娘子哪裡不舒服,可要喚大夫進府瞧瞧?”
聞檀羞的下巴埋進水裡,聲音嗡嗡的:“我沒事,是給世子的。”
他下午喝了那盅補血氣的湯,不知會不會流鼻血?
薛泗雲沒有流鼻血,隻是在晚膳時看著麵前的苦瓜黃連湯沉默良久。
夫妻倆對視一眼。
起身,他朝聞檀拱手作禮:“明璋哪裡做錯了,還望夫人明示。”
聞檀無辜眨巴眼睛,張嘴就是誇:“我的夫君才高八鬥,豐神俊朗,是天底下頂頂好的夫君,並沒有哪裡惹我不快。此湯苦寒祛濕,清心安神,對脾胃有大益處,我在閨中時常飲。”
她也沒想到,念秋會如此實在。
薛泗雲唇角微微翹起又迅速往下壓,麵無表情地盯著她掬著一泓秋水的明眸。
胡說八道!
桌上膳食大半辣中偏甜,她尤其嗜好甜食。
“既對身體有益,為夫豈能獨享?”薛泗雲拿起一個巴掌大的薄胎瓷碗,執起湯匙大方盛舀一半,遞至她跟前。
光是聞著苦澀的味道,對麵那張明豔的小臉已經苦皺成一團。
雖然沒什麼胃口,也不好拂了聞檀的好意,讓她在奴才跟前沒臉。
薛泗雲端起湯碗來一飲而儘,巨大的苦味瞬間蔓延開來,刺激得眼梢泛了紅。吞咽聲依舊輕不可聞,如捧瓊漿玉露般端莊淡然。
聞檀欽佩地瞪圓了眼,兩輩子加起來她最怕吃苦瓜,沒想到薛泗雲連眉頭都沒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