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樹又歎了口氣:“你能想開就行,許澤那孩子也是咱們看著長大的,雖然平時懶了一點,但人品……”
鄭大樹目光掃到縮在廚房破門邊,露出來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傷痕的貓崽子一樣瑟瑟發抖的孩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造孽啊!
鄭大樹的話說不下去了,又朝著破屋裡看了一眼之後,轉身朝著大門外走出去。
圍在門口的人一見他出來,立馬議論聲更大了。
“哎呀,大隊長,溫夏那丫頭真要嫁給許澤?”
“不嫁怎麼辦?總不能真被送到農場去乾苦力活?”
“這下有熱鬨看了,我剛看到李荷花臉都快氣綠了!”
“嘖嘖嘖,沒想到啊,溫夏那丫頭平時趾高氣揚的,這也看不上那也瞧不起,居然會爬懶漢的炕……”
“興許是看上了許澤那張臉呢。”
“放屁,這年頭臉是當吃還是當喝啊,女人長得好看也還有個說法,一個男人常年不下地掙工分,那麵皮子白的跟得了什麼病似的,頂什麼用?”
“就是,不過……哎,你們還記得懶漢前兩年不知道在哪兒撿的那個,準備養大給他摔盆的狗崽子嗎?不知道還活沒活著,要是活著的話,溫夏豈不是嫁過去就當了後媽?”
“活著呢,我剛才擠進院子裡的時候看到了,造孽啊,許澤自己都餓的皮包骨,還弄回來個孩子養,我看啊,活不長。”
“要我看啊,這溫夏絕對沒幾天就得和懶漢離婚,她就不是能吃苦的人,還給人當後媽?開玩笑呢?”
“和懶漢離婚?做什麼美夢呢!”
“就是,她要是正常的處對象結婚,還有可能,現在誰不知道她乾的事兒啊,就算大隊還有公社真的同意她離婚了,誰敢要她?”
“我就敢!”
“我也敢要,隻要她同意嫁我。”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夾雜在人群當中,剛喊出口,就被他身邊的女人啪一下在頭上打了一巴掌:“你個沒出息的,忘了那丫頭片子以前在學校怎麼欺負你的了?你要是敢和她沾上,我打斷你的腿!”
“溫夏的苦日子終於來了!”
“……”
一道道聲音逐漸清晰嘈雜起來,闖進耳廓,一下下重重敲擊落在耳膜上。
溫夏難受的用力揉了一下耳朵。
但是沒用,那些聲音似乎是直接落在聽覺神經上的,混合著血液刺激著大腦。
溫夏又揉了一下。
一陣尖銳的嗡鳴聲過後,那些噪音終於徹底消失,溫夏皺了皺鼻子,準備翻個身繼續睡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了一點不對勁。
身下的床有點硬,枕頭也沒有往日的柔軟,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好像聽到屋子裡有動靜。
溫夏猛地坐了起來。
入目,是斑駁快要脫落的牆皮,不知道多久沒打掃過的房梁上正掛著一塊蜘蛛網,上麵居然還粘著兩隻蚊子。
偌大的一個屋子裡除了炕,就隻剩一張斷腿的桌子放在牆角邊,桌子上扔著一把斷齒的臟梳子和一條黑的看不出原有顏色的毛巾。
溫夏視線在空間中劃過,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門口又傳來一陣細碎的響聲。
溫夏扭頭。
一個又瘦又黑的小孩光著腳正要往外走,見她轉頭看他,跟隻受了驚的耗子似的“嗖”一下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