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曹嵩手腕一抖,一條小魚上鉤,身旁自然有隨從去取下小魚,曹嵩則是一邊縷著胡須,一邊吩咐道:“還是照例!放生!”
兩年來,心情大好的他,變得更加的慈悲。
縱是一條活著的小魚,他都不願意去殺害,算是為兒子曹操,為孫兒曹羽積德!
當然了,退休的生活總是有些無聊,很多時候,曹嵩會回憶起曾經的崢嶸歲月。
比如,時任大司農時,將帝國財政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同時,還能在國庫中開辟出一條私庫,用於中飽私囊…
這等高端操作,在這個時代,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能發現…
便是為此,曹嵩卸任時,天子還誇耀他為官清正廉潔…
委實,很諷刺!
“阿翁,阿翁…”
就在這時,曹德快步跑來,手中拿著兩封書信。
“阿翁,許都城來信了,一連兩封,一封是兄長寄來的,另一封是…”
講到另一封時,曹德環視左右,顯然有所顧慮。
曹嵩心領神會,“你們都退下吧…”
當即擺手,示意身旁的隨從都退了下去。
待得這些隨從走遠,曹德才開口道:“另一封是…是羽兒寄來的…”
唔…羽兒?
私下裡曹德、曹嵩稱呼的羽兒,自然便是曹操的私生子陸羽。
隻是…他怎麼來信了?
曹嵩微微一怔,也僅僅是一怔,很快,他就反應過來。
說起來,因為當初是典韋救下曹嵩、曹德;
又是龍驍營裡的曹休安置他們住在這泰山腳下,羽兒是知道他們的住所。
可是,將近兩年,羽兒可從未往這邊來過書信。
甚至…羽兒並不知道,自己是曹操的私生子啊。
曹嵩眼珠子一轉…
“羽兒那封信拿來…”
曹德急忙展開竹簡遞給了他,這是五日前從許都加急傳來的書信,從落款上看,似乎是羽兒親筆所寫。
曹嵩細細的去讀,一字一句的去讀…
可這不讀還好,一讀之下,他整個人都變得亢奮了起來,原本還是坐著,可讀到興頭上,豁然而起!
大有一股“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既視感。
這模樣委實嚇了曹德一跳。
啥…
啥情況?兩年來波瀾不驚的父親,緣何…今日這般興奮?
“哈哈哈哈…”曹嵩大笑道:“羽兒被陛下封為大司農了…”
啊…啊?
曹德感覺自己沒有聽明白!
是,羽兒被封為大司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兒,可…老爺子也犯不上這麼高興吧?再說了…如今天子都在兄長手裡,封賞羽兒什麼,那還不是兄長的一句話嘛?
“羽兒受封大司農?阿翁何故如此高興啊?”曹德連忙問道…
“哈哈哈…”曹嵩依舊在笑,他伸了伸胳膊,活動了下渾身的筋骨。“誒呀…想不到羽兒身居高位,第一個想到的卻是我這個老頭子呢!哈哈哈…你自己看看吧!”
說著話,曹嵩將信箋遞給了曹德…
曹德連忙去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他登時嚇了一跳。
乖乖的…
羽兒這是身居大司農的高位,卻要請阿翁出山,去助其一臂之力,掌管大漢的農政、財政,這…
曹德先是一愣,緊接著,他懂了,怪不得阿翁如此亢奮,原來…原來他是亢奮於這大漢的財政、農政啊!
如此去想,曹德倒是想明白了些許端倪,誠然…當初父親窺探到時局不妙,辭官回琅琊郡故宅,算是避禍。
可實際上,阿翁…無論是在琅琊郡故宅也好,是在如今的泰山腳下山莊也罷,他總是惦記著朝廷,惦記著他那往昔崢嶸歲月!
特彆是時任大司農時,掌管大漢財政、農政的日子。
這是一段無法忘記的回憶呀…
也是一段,讓心頭悸動連連,漣漪泛濫的回憶!
現在,羽兒既提出請阿翁出山,也怪不得阿翁如此亢奮,這大司農…阿翁是心向往之啊。
當然了,說起來…
羽兒救了阿翁,如今請阿翁出山相助,阿翁又心向往之,按理來說,他們就該趕赴許都,去助羽兒一臂之力。
可…這事兒似乎又關係重大,當務之急,得告訴兄長孟德啊!
曹德細細的思慮了起來…
儘管已經過了兩年,可…兄長畢竟對外宣稱,阿翁與他已經殞命,回到許都…且又助羽兒掌管財政、農政,難免會與其他人有些交集,多半…他與阿翁還活著這樁事兒就瞞不住了?
就是不知道…
如今這樁事兒再暴露出來,會不會對兄長有些陰險!
這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事兒,曹德必須要詢問過兄長的意見。
“阿翁,這事兒關係重大,還是致信於孟德,問問他的意見吧?”曹德當即提議道。
曹嵩哪裡會聽不出曹德的話中含義…“我也是這麼想的,既要去許都,自是少不了問詢孟德!”
等等…
想到這兒,曹嵩猛的想到一樁事,準確的說,是一封信…
一封來自於孟德的信。
“明善,不是還有一封孟德的信麼?不妨先展開看看。”
明善是曹德的小字,聽到父親如此說,曹德也反應過來,怎麼忘了這事兒了…
“父親且看…”
曹德迅速的展開另一封信箋,遞給了曹嵩。
曹嵩接過,一邊左右踱步,一邊仔細的看了起來…
越是往下看,他的嘴角越是勾起,到最後,“哈哈哈哈…”曹嵩悵然的笑出聲來,口中直呼“好啊,好啊…”
“兄長信中說了些什麼?”曹德急問…
曹嵩一縷胡須。“兩樁事,第一樁,孟德要把咱們接去許都,如今徐州六郡中,有四郡歸於孟德之手,陶謙也早已隕亡,此刻咱們回去,隨便找個理由便可以堵住眾人之口,也不會有人去翻這舊賬!”
“第二樁,則是曹操奏請天子,任命羽兒為太學的行政總長!哈哈哈…又是大司農,又是太學總長,也怪不得,羽兒缺幫手了!哈哈…”
曹嵩這邊縷著胡須爽然朗笑…
太學…又怎不是與他曹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呢?
要知道…
昔日,曹嵩的養父,費亭侯曹騰就曾將曹嵩這個養子送入太學!
曹嵩可是太學中的高材生啊,可謂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剛畢業,就被任命為“經學院博士”,在太學任教!
這都是他往昔的經曆與過往!
大司農於曹嵩而言是情懷,太學…又何曾不是情懷呢?
比起曹嵩的爽然大笑,曹德卻是有點兒懵…
大漢財權?大漢教育之權?儘數都歸於羽兒之手?
那麼…羽兒手握的權利,也忒…忒大了點兒吧?
畢竟,他…他還未及冠哪!
當然了,曹德是不會知曉,這是政治鬥爭的產物…
這更是漢庭對陸羽的一個美麗的誤會。
不過…
“如此說來,咱們可以回許都了。”短暫的愣神兒之後,曹德整個人也亢奮了起來。
說起來,誰不懷念帝都的繁華?
誰願意一輩子待在這泰山腳下,過這近乎於隱居的生活呢?
“沒錯!”曹嵩還在縷著胡須…“不過,倒是不忙,信中提到過了,這次孟德特地派子和率軍來接咱們,如此,方能確保萬無一失。”
因為此前出現過父親與弟弟被劫掠的事件,曹操不敢大意,專程派曹純帶虎騎將士來護送。
羽兒能救他們一次,可不能次次都指望著羽兒去救吧?
至於…
父親與弟弟歸來,曹操早就想好了主意。
首先這件事兒低調處理,哪怕是有人問起來,就宣稱,老天保佑,父親和弟弟逃過一劫…躲在了林中,在農家養傷,直到近來才與曹操聯係上。
再說了,這都是兩年前的事兒,陶謙都涼透了…徐州民心歸附曹操,誰還會在乎這個?
呼…
念及此處,曹嵩抬起頭看著天,一股熱血沸騰的情緒席卷全身,一如曾經他的養父曹騰死後,他毅然決然的踏入洛陽,踏入帝都,踏入這權利的中心。
昔日的曹嵩是為大漢而戰…
掌管國庫,他可以中飽私囊,他可以讓曹家家財萬貫!
可…今日的曹嵩再度赴帝都,卻是為兒子曹操而戰,也是為孫子羽兒而戰,若是他掌管國庫,那麼…眼睛裡,可容不得一粒沙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