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城下,曹營大寨…
一則公告張貼在大寨內的每一處
——“大軍斷糧,曹司空本欲退兵,糧官王垕告知曹司空,大軍糧草依舊夠支撐十日。”
——“曹司空遂決定暫緩退兵,哪知王垕小斛分糧,引起眾將士憤怒,誠然罪不可赦,卻也為大軍等到了這糧食的送達,覓得戰機,本是大罪,今乃大功!”
又是大罪,又是大功!
有問題嗎?沒有問題!
有漏洞麼?細細的想,的確有漏洞!
可重要麼?一點也不重要。
因為三軍將士們在意的從來就不是誰對誰錯?而是口糧,隻要能吃上飯…管他王垕是功還是過,這都不重要。
而王垕也很懵逼…
這裡是哪?我是誰?我活著還是死了?
呃…
總而言之,很魔幻,一切都格外的魔幻。
他好像無罪了,那麼…他兒子就還是他兒子,他媳婦也還是他媳婦,這養老婆孩子的事兒,他王垕更願意親力親為。
“你小子很幸運嘛!”就在這時,許褚拍了拍一臉懵逼的王垕。
“可是…”許褚又敲敲腦門,很好奇。“豎起來,這糧食一個月都沒送來,怎生恰恰到這最後的關頭,就送過來了呢?”
王垕也是一頭霧水…
不過,他能確定的是,誰運來的這糧食,那無異於就是他王垕的恩公,就是他的再生父母,這約等於他爹娘生了他一次,恩公又生了他一次。
“還望許都統幫忙查明,我的恩公是…是誰?”
王垕連連請求。
許褚點了點頭。“這個你放心,今晚我就去查查,不過,你這性子對俺的胃口,以後瞅機會,俺把你舉薦給陸公子,想來你到龍驍營也是能委以重任的!”
龍驍營?陸公子?
許將軍的舉薦?
這算是…因禍得福了麼?
王垕連連的眨巴著眼睛,這一切,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如夢似幻。
“誒…”許褚好像猛的想到了什麼。“對了,俺咋忘了,似乎…曹安民公子在十日前曾言,陸公子許諾給曹司空,十日糧草必到!該不會…這運送來的糧食!”
十日?
今日恰好十日呀!
王垕就是再老實,這下,他也全明白了。
怪不得曹司空下令讓他堅持十日,讓他小斛分糧十日,原來…原來源頭在這兒呢?
當然了,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這些都不重要。
唯獨重要的是,救下他王垕的恩公,多半便是…便是陸公子…陸司農啊!
救命之恩,情同再造,按照這個理論,王垕得喊陸羽一聲“陸爹”了!
得虧王垕激動之餘,沒有喊出聲來…
否則…曹操就意外的變成他爺爺了!
…
…
中軍大帳,此時此刻的曹操已經屏退了所有人,唯獨留下典韋一人。
他高興嗎?
當然高興…
有羽兒製成這神器木牛流馬的因素,也有壽春城局勢徹底翻轉的因素。
不過,現在的曹操還顧不上這些。
因為,典韋方才提到,羽兒委托他帶給自己一封竹簡,而這封竹簡,可確保三日破城。
三日破城,好大的口氣呀!
最關鍵的是,這竹簡…還是他曹操親筆撰寫的!
這…
曹操很期待,說起來…這種豪言,若是換作另一個人,曹操決計不會如此激動。
可…這話是羽兒說的,這竹簡是羽兒送來的,參考到羽兒此前的計略,這可就意味深長了。
“典都統?陸司農的竹簡呢?”
曹操當先問道…
典韋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竹簡,雙手捧著遞給曹操。
說起來。
陸羽是很隱秘的交給典韋這封竹簡,交給他這個任務。
為此,典韋不敢怠慢,運糧的十日以來,這竹簡幾乎貼身存放,避免被雨水衝刮,如今…到曹操的手裡,還有餘溫。
呼。
曹操接過竹簡,很輕的一封竹簡,不過…看這竹簡的樣式,他有點兒嚴肅,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當即展開…
這不展開不要緊,一展開之下,曹操豁然明朗,這是…《內誡令》!是他親筆撰寫,並且在司空府內嚴格執行的《內戒令》!
說起這《內戒令》,乃是曹操對自己,對家人嚴格的要求。
說起來,曹操對人才從來不吝惜賞賜,吃的、穿的、用的,隻要是好東西,他都會獎賞給有功之臣…
類似於“上馬一提金、下馬一提銀”的獎勵,在曹營中,可不僅僅是關某人的專利!
但,與他對人才的獎勵截然相反,曹操對自己的穿著、吃食極其簡約。
這《內戒令》,便是他將自己在府中的吃、喝、用做了嚴格的規定,並且從他做起,整個曹府無論是夫人,還是妾室,亦或者是公子,都必須嚴格執行!
按照古籍文獻中的記載,魏明帝曹睿即位後,尚書衛覬在上表中提到“武皇帝之時,後宮食不過一肉!”
由此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而曹操不講究吃,更不講究穿,他經常穿有補疤的衣服,《內戒令》中更是提到——“吾衣被皆十歲也,歲歲解浣補納之耳。”
意思便是,曹操使用的乃是十年的衣被,每年拆洗縫補一下,還能接著用。
《內戒令》中還規定,司空府中不能擺闊氣!
被子、床褥隻講究暖和,四周不能有任何刺繡修飾。
帷帳屏風壞了就補一下,決不能輕易置換新的,縱然是隨軍之中的一些器物,曹操也要如尋常士卒一般,不搞特殊。
司空府不允許用熏香,房內不清潔,隻能燒楓樹脂和蕙草。
更有甚者,大漢官宦人家十分流行的“紋繡之服”與“雜彩絲履”,這些在《內戒令》中,司空府是明令禁止的。
可以說,曹操的確是一個極致節儉的人!
同時也是一個對家人很嚴厲的人。
當然了,對羽兒…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拿陸羽與曹昂的境況相比,那簡直一個是富養,一個窮養,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判若雲泥!
隻是…
此刻,曹操的眼眸微眯,他有點沒鬨清楚,羽兒把這《內戒令》交給他是什麼意思?
“典都統…”曹操抬起眼眸。“陸司農可還交代了什麼?”
這個…
典韋撓撓頭,略微回憶了一下,方才開口。
“陸司農隻說了一句,那就是逆賊袁術驕奢淫逸,自己吃的好、穿的暖,後宮佳麗無數,可手下將士們卻是饑寒交迫,而曹司空截然相反,把穿的、吃的優先給將士們,自己反倒是極致清儉…除此之外…”
典韋敲敲腦門,其它的…似乎就沒啥了。
其實
典韋對陸羽的話也是不甚理解,當然了…一時間,曹操也沒琢磨透!
羽兒特地囑咐典韋將這《內戒令》帶來,絕不會是空穴來風,他…一定有什麼目的。
內戒令?他曹操?逆賊袁術?目的?
一係列的關鍵詞浮現於腦門之中。
等等。
一下子,曹操感覺悟出來點兒什麼。
對,對…就是這個!
從羽兒最擅長的“攻心”上去思索…
那麼,羽兒是想用這《內戒令》中展現出的極大反差,作為壓垮袁軍的最後一根稻草麼?
袁術的奢靡,曹操的清簡;
袁術對將士們的無視,曹操對每一個甲士的愛兵如子,這…
想通了這一點的曹操,嘴角一下子咧開。
隻這麼一瞬間,他就悟了,全都悟了!
他忍不住,大笑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就是一個愛笑的人,當然…他的笑往往會迎向兩個截然不同的結果,一則大喜,二則大悲!
當然…此刻,毫無意外…曹操是大喜!大喜過望!
高,羽兒這一手《內戒令》,委實是高,怪不得…他敢揚言三日破城!
看著曹操這邊尤自大笑,典韋一頭霧水。
連忙問道:“曹司空何故發笑啊?”
“哈哈…”曹操一邊笑,一邊揚手。“這是個秘密,不過,許都統,我能篤定的告訴你,三日之內,壽春城必破!”
一言蔽,曹操的眼眸中閃過精光,像是在抒發著他心頭的那份——“成竹在胸”!
…
…
豫州,陳國。
不過十餘日,又是一百餘“木牛流馬”完成,以曹昂、諸葛均、許儀為首的木工小分隊,對木藝的熟練度越來越高。